然而,随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帐篷里渐渐响起了鼾声之时,却突然有人开了口:
“兄长!”
“怎么不睡?”公孙珣动都没动,就势喝问了起来。
“下午在那边着实无事可做,已经睡了一会。”黑夜中也看不清动作,也只能听到公孙范的声音罢了。“而且,我有一事不明……”
“说。”公孙珣颇为不耐。
“我总觉得兄长选在白天而非晚上,并非只是因为白日间胜率更大。毕竟晚上若是出其不意,敌营上来就乱掉,我们几个有勇力的青壮,还有三百兵丁,说不定会更安全一些。白天的话,万军阵前,一个不好,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夜间起事的话,赵老夫人她们很可能会死的不明不白。”公孙珣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夜战数万军士营寨起火各自为战……我问你,三个女人,我们又多大把握保全?死了一两个又怎么办?全死了又怎么办?”
“她们死了又能如何呢?”公孙范压低声音问道。
“她们死了,出于人之常情,赵太守很可能会迁怒于我们公孙氏。”公孙珣无奈答道。“别忘了在,这位府君是赵常侍的族弟,老夫人是赵常侍的婶娘,一旦迁怒,我们公孙氏怕是要有灭顶之灾……”
“而如果在万军阵前,在必死局面之下,当他的面救人,便是他家人全都亡于流矢,那也跟我们无关,那也要感激我们,感激我们公孙氏……兄长是这个意思吗?”公孙范似乎忽然有所醒悟。
公孙珣困意已经涌了上来,实在是懒得再张口答复。
“兄长!”公孙范忽然带起了很大的动静,似乎是坐了起来。
“又如何?”公孙珣无奈质问道。
“你我兄弟其实一直很少亲近。”公孙范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
“然后呢?”躺在那里,闻着脑后羊膻味的公孙珣愈发不耐。
“但今日,请务必让我这个当弟弟的为你尽一份力!”听声音,公孙范几乎是在咬着牙说话。“明日兄长与程普娄圭去救人,然后直接逃走,我与韩当留在敌阵中替你阻敌!”
“这又是为何?”公孙珣无可奈何的打起精神问道。
“我是公孙氏的嫡脉长孙,若说莫户袧只认兄长我是信的,可这莫户部既然是辽西本地的部落,没理由只认兄长却不认我……”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何突然要如此做?”
“兄长,我是公孙氏嫡脉长孙……”
“我知道!”
“祖父自幼教我,无外乎是要让家族兴盛之类之类的。”公孙范的语气愈发急促。“然而今日我才知道,若要公孙氏大兴,可以没有公孙范,却不可以没有公孙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鼾声似乎一起停顿了一下。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替你阻敌,兄长务必保住有用之身!”公孙范语气激动的撂下此话,然后又是一阵窸窣,俨然是再度躺了下去。
鼾声再度响起,公孙珣良久方才回复:“我晓得了……”
“公孙范,字文典,太祖从弟也,公孙氏嫡脉长孙,曾祖祖父皆两千石。辽西郡守母为鲜卑所执,范与程普韩当娄圭从太祖披发裸足潜入敌营,说的莫户部反正。太祖深夜定计,言翌日发兵,范与普圭等执太守母疾归汉军阵,太祖自为质留于敌阵,与莫户部阻隔敌军。范不受,以莫户部鲜卑种不足取信,且以数百胡兵临万军阵间,固危矣,愿以身替之。太祖辞让,范跪地曰:‘天下崩坏,可无范,不可无兄。’普等皆以为然,太祖遂从之。”——《旧燕书》.卷三.诸公孙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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