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对方只是心存顾忌,所以才放手的,但是听自己兄长一说才知道,人家竟然有如此硬的背景,那贾超哪里还敢往好了想?
一念至此,他决定使出本事来,今晚上去那马老公家探探风,也好早做准备。
配上腰刀,缠起绑腿,换上包袱里黑色的衣物……这都是在辽西那里学来的一些手段,准备停当,贾超豪不犹豫,直接就奔着目的地去了。
冀州这里承平已久,马老公家中又是这附近几个里中唯一的土皇帝,哪里会有半点防备?所以,贾超轻易就来到三马里,然后翻墙来到了这马老公家中,并很随意的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几个马老公家中的宾客徒附,正聚在二门门房处一个火坑前,一边取暖一边喝酒一边守夜呢。
贾超也不出声,也不再往里潜入,只是蹲到了一个没有光线的死角,冒着严寒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瞎扯。
这几个人,从乡中各家出色的小娘说起,又说到了县里的娼妓,荤话满天飞。好不容易说到了一点正经的事情,却也是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消息,还能不能信。但终于,话题还是免不了说到了今日下午的事情上面……
“那贾平贾超兄弟要倒霉了,老公看上他的马,直接奉上来就是了,竟然还敢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听之前对话,这人应该此处领头的。“过几日,等准备妥当了,他家的田和马,还有那贾超带来的钱,恐怕都要没了。就不知道那贾平家的媳妇会便宜谁……当初那也是我们大黄里有名的小娘,我也是没得过手的!”
“大兄若是看上了,等这次事情了了,直接求老公赏给你便是,这有什么?”
“我是想要啊!”那领头的沙哑嗓音似乎是在故意挑起话头。“这次可是要请亭里县里的那群坐地虎过来帮忙的,那群人,个个狠如羊,哪里能给咱们留好处?”
“大兄,这狠如羊是什么意思?”又一人开口问道。“这羊有什么狠的?”
“你这县中来的游侠就是没见识了。”那沙哑嗓音失笑道。“所谓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说的都是吃东西。老虎扑食,半天不动,一动毙命,猛不猛?狼群抢食的时候,嚼都不嚼,直接咽下去,贪不贪?”
众人纷纷附和。
“那狠如羊呢,你们在这里中难道没看到羊都是被拴着的吗?为什么?因为羊吃草连草根都吃,啃树叶连树皮都啃,就是那茅草屋都能啃掉一块墙皮……庄稼人,谁不知道羊吃东西的狠?”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道:“这话倒是贴切,那群县里亭里的人,可不就是狠如羊吗?估计连那张家的几间草房也要给拆了卖的。”
“你们啊!”这沙哑嗓音再度笑道。“不要光想着人家……咱们这位主家,看上了人家的马和田,却忍着不动静等机会,像不像是老虎扑食?”
众人再度附和。
“这就对了,咱们主人家猛如虎,公门里的人贪如羊,我们要想抢到吃食,只能贪如狼了……到时候,下手要快,能拿到什么是什么!晓得了吗?”
众人轰然应诺,一名见机得快的人更是点出了这个首领的意图:“大兄放心,等过几日那贾超和贾平过来自投罗网时,我们不等那县里的人,就先借着乡邻的名义跑去骗开那贾平的媳妇,先下手为强,把她给掳走,必然会让大兄你得意一番的……”
沙哑嗓音当即大笑了起来:“我也只是得意一番罢了,一个嫁了人的妇人而已,若是伺候的好,再送她回去如何?只是回去后,家中败落,贾平又那么老实,免不了被那些公人再得手……你们不晓得,本亭的亭长杜举,可是出了名的好色,我也不过是想抢他前头而已。”
话到这里,这沙哑嗓音又道:“可惜那贾超……我今日看他那样子也是在北地混了出来,算是精悍有本事的,但是匹夫无罪,有钱有马有田就是罪过了……等过了三五日,往亭中那监牢里一扔,这天下之大,却再没他跑马的地方了。”
那边一众无赖子喝酒取乐,躲在一旁的贾超却是又惊又怒……这话虽然断断续续,但他也听出了一些内容来——原来,那马老公抢马不成,竟然不顾乡里的情分,直接要勾搭县亭中的人给自己按个罪名抓起来,然后慢慢榨干自己全家。而更可恨的是,这群跟着马老公混日子的无赖子,竟然看中了自己的嫂子,想要行骗奸之举!
贾超惊怒之余,开始想法子,然而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到出路在何处——人家马老公虽是五短身材,自己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货色,但人家有后台,下手黑,确确实实是只乡里的猛虎!而县亭中的公人,虽然未曾见过,可既然乐意受这马老公的指示,想来也确实是那种狠如羊的人物!至于说眼前的这三五个里中的无赖子,只听这些话,那也必然是真正的贪狼啊!
所以说,这厮酒后所言,竟然一点都不差的!而自己,竟然真的也是无路可走的!
而就在此时,一名喝多的无赖子摇摇晃晃的起身,竟然一边解着衣服,一边要往自己这里过来了,俨然是要小解,而贾超几乎是出于军人的本能,居然直接摸到了腰间的刀把!
下一瞬间,他恍然大悟——是了,这才是自家唯一的出路!
“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斩之。”——《史记》.项羽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