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白身,这军国之事还是不要置喙的好。”公孙珣一脸认真的说道。“诸位想想,白身建言这种事关生死的军事,长史大人是听呢还是不听?若是不听,免不了有人会说长史大人不听人言,闭塞言路;可若是听了,事成固然好,可事若不成,进言的人拍拍屁股走人了,长史大人与这卢龙塞里的诸位官吏军士却要为此承担责任,甚至赔上性命……这不是让大家难做吗?”
这位田君当即羞愤交加,不敢再言。
“那阿珣……呃,那公孙主计以为到底可不可以出战呢?”公孙昭无可奈何,赶紧出言截住,那样子,似乎是生怕对方再扯出些不好听的话来,让大家难做。“你是辽西郡的两百石主计室副史,也算是职责在身了。”
“我不知道。”阿珣也好,平白升了半级的公孙主计也罢,反正就是公孙珣了,两手一摊,差点没把自己这位叔父给噎死,但他旋即又指向了还跪在那里的韩当。“不过,现在不是有一位熟知敌情的人物在这里吗?是战是守,叔父为何不先听一听他的话呢?”
公孙昭似乎是对自己这个还差一年没冠礼的族侄有些忌惮,所以终于还是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韩当是吧,你且起身,细细的说一说……”
韩当闻言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略微振奋之余,当然免不了再度略显感激的看了眼那位叫多次对自己释放善意的青年。
公孙珣也不多话,而是朝对方笑了笑,退后半步,让开了视野。
韩当深呼吸一口气,赶忙上前半步,指着卢龙楼外的清晰可见的鲜卑军营趁机说出了一番话来。
原来,韩当的意思固然是被那个队率猜到了,是想要夜袭,但他还真不是立功心切到无视现实的地步,理由还是很充分的。
要知道,鲜卑人分出一只兵马屯在塞下数里之外的路口,并不是指望着能攻破险峻的卢龙塞……实际上,你让鲜卑大汗檀石槐亲自督师领上个几万精锐鲜卑过来,也未必就能击破这险要雄伟的卢龙塞。很显然,这几千鲜卑人在此立下营寨,只是为了堵住塞内军马的出口,防止他们在塞外的辽西辽东玄菟等郡分散劫掠时遭受到突然袭击,被内外开花,落得个有来无回。
而此时,随着年关将至,北风带着寒潮压了上来,鲜卑人的劫掠行动其实已经来到了后半段,容易抢的基本上这几天已经抢了,剩下的不是要花时间啃的硬骨头就是没油水。实际上,这些天经常能在楼上看到完成了抢劫任务的鲜卑人带着‘战利品’来到卢龙塞下汇合大部队,又有一些没分到没什么战利品的部队急匆匆的离开此处。
而韩当的理由就在于此了:
首先,来来往往的,今天的鲜卑军营里军力其实应该处于一个最虚弱的阶段,大略看来,现在可能只剩下有两三千人,甚至更少;
其次,此时留守大营的部队,很多都是抢劫过的部落,战利品在手,思家心切,恐怕战斗欲望也不是很高;
再次,部族之间,留守大营和劫掠部队之间,一定会有分赃不均的现象出现,打起来未必相互支援得力;
而且,最近部族轮换来往的太多,大营里管事的鲜卑贵族估计在管理上也有些力有未逮,未必就能把大营安排妥当,做到指挥得力;
最后,这是救出被劫掠的汉人子女财富的最后机会,再不打,过两天这些被抢走的人口财物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么既然如此,即便是抛开最后一条道德大义,单纯从军事角度来看,夜袭成功的概率也是很大的,因为敌营一旦失控,各个部族很可能会直接弃营而走,各归本部。
说完这些理由,韩当略显期待的再次朝着公孙昭下拜:“战机稍纵即逝,当不才,愿为国杀贼。请明公予我一百马军于今夜袭营,只要能够撼动敌营,到时候明公再发步卒接应……定可大胜!”
公孙珣在身后连连点头,这话听起来就很有气势,果然是有那么几分虎臣风范!
然而,掌握大权的公孙昭看了看就在数里外的敌营,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义公暂且回去歇息,此事……再议!”
此言一出,卢龙楼上,众人释然,韩当颓然,而公孙珣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公孙昭者,辽西令支人也,太祖族叔,举孝廉,熹平年间,为右北平长史,后迁襄平令。”——《旧燕书》.卷二十九,列传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