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贤妃只觉得自己的父亲过于愚蠢。
他又想要未来皇帝母族的荣耀和权力,却又不想与现任皇帝撕破脸皮,让自己落下个以臣迫君的恶名,老国公重视忠诚,他身为亲儿子,却只遗传了一半,他在意忠诚的名声,并且自以为很是高明地与皇权展开一场暗地里的拉扯,还十分自信地认为自己是高瞻远瞩的,必定会在这场拉扯中取得最好的结果。
于是父女之间的分歧由此而生。
邓贤妃信中交代了,那些她在各处经营的茶楼酒馆当铺,以及部分私底下来往过的官员,都与英国公府无关,是她自己掌握的势力,若是得信之人有那个能力手段和野心的话,尽可以放心地接手她的遗产。
此信寄出,便意味着她的夺权之路已然落败,她也不奢求得信之人能捡起自己的老路,为二皇子或者英国公府谋求权力作为获取她遗产的交换条件了,她只想请求得信之人若是可以的话,抬手保一保自己那几个被养成无知工具的妹妹。
至于其他的......死光了也无妨。
翻过一页信纸,谢珝真发现两页信纸之间,邓贤妃的字迹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墨字的脉络可以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字形越到后头,就越多出一份癫狂之意。
她写自己与父亲多次争执,写自己常常梦见母亲和被藏在深宅的佛堂底下,那一个个装着细小骨骼的陶坛。
陶坛里头有的是一捧骨灰,有的是幼稚细瘦的白骨;陶坛外头封印的符纸有的写了名字,有的只是随意地做了个标记。
但她总能听到很多少年与幼童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声声问着她:“杀人凶手的孙女、女儿,也开始双手染上他人鲜血时,是一种什么滋味。”
“畅快啊。”邓贤妃重重地写道,“原来执掌生杀是如此畅快的滋味,难怪这数千万年来,无论男男女女,都用足了力气,用尽了手段地,要爬到别人头上去,踩着别人的性命成就自己手中权柄的滋味,着实是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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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几个字,近乎狂草。
谢珝真读得出邓贤妃不后悔,不愧疚,甚至在写下这页信纸的时候,她仍是对自己的未来十分信任的,之所以会有此后手,不过是她天性谨慎使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