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总算说动韩非求他在终南山待上几日。
期间,韩非想起张良,神色怅然的看了她几眼,几次欲言又止。
可韩非从来无感于人情冷暖,他只将这些东西当成人性之中的牵扯。于是,就算他发现了嬴荷华误解了他眼神的含义,他也没有阻止。
她还是如幼年那样好学爱问,“尊师至秦。非先生若愿教我一些相处之道,荷华感激不已。”
一直以来,韩非身上都有一种让许栀不敢直视的气质,他的眼睛仿佛夜中流星,能犀利敏锐看穿所有。
她说出口的时候,立即愣住了,她害怕韩非用这个要求换取他想知道的信息。
张良的下落与韩国王室的处置。
这两个答案,她一个也不能答。
可良久,韩非始终没有出言别的话。
他只温和笑了笑,点了头,与她娓娓道来从前在兰陵与老师的旧事,波澜不惊的也提起了另外三个人,李斯和郑国,还有许栀从未见过的张苍。
《五蛊》《藏奸》出于他手。
韩非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想不明白答案?
要答。她给了张良一瓶真的毒药。
还是要答。秦国容不下故韩的敌意,可又因沾亲带故的关系,才让韩安苟延残喘至今。
许栀想着,这一走神,落棋声打碎了她的思绪。
白子置于交汇之处,虽被周边的黑子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却又别开生面。
熟悉的棋路,让她怔了怔。
海棠花的花瓣好像还在她手里放着。
她还真是,总往一处地方不断栽跟头。
这局棋还能下上大概两个时辰,她不愿在相似的棋路想起太多过往,率先放下手中的黑子。
韩非感到微微的诧异,嬴荷华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定局尚未可知。”他说。
“韩非先生棋力之高,我在父王那里已有耳闻。今与您对弈,已是我之幸事。”
韩非与墨柒对视一眼,他扫过棋面,复又注视她,道:“公主当年所言,已是这一半盘。其中杀伐之多,已然损兵折将。难道这一局的输赢,公主现在不想知道?或许我并不能赢过公主。”
韩非记得。
他一直记得多年前,他离开咸阳宫下狱之前与她的约定。
——十年,秦国能不能统一天下?
六国的旗帜聚集到了章台宫。
答案是:可以。
但这局棋,并未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