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倏然朝着韩安跪了下来,这是他最后一次对他母国的君王跪拜俯首。
“臣请大王节哀。”他说着桃夭跳楼的哀悼,心里是一片关于韩国的废墟。
他喃喃道:“韩非先生,良让你失望了。韩国,它没有变好。它已经失去了机会。”
在李贤回看打量张良的时候,许栀注视着眼前的人,李贤的眸子里倒映着火把的焰色,许多的阴影在他的面容上跳跃移动。
纵然刚才有一个人死在了他的面前,这个人还是他们朝夕相处了半个月的人,他却是那样地平静。
她不由得问了出来:“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李贤低下头,连同他墨色的眼睛,里面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许栀莫须有地感到一种害怕,她不敢往深处再想。
城楼上象征着韩国的标志被大秦代替,黑色旌旗随风而扬。
许栀的心底张弛着一个十分诡异的声音。她不愿意再多想。
她不给李贤开口回答的机会,突然地揽上了他的脖子,她闭上眼睛,在他的耳边念了一遍:“桃夭死了。”
李贤没想到当着这样多人,她会做出这个举动,他把她颤抖的声音认为是她极端恐惧的结果,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回归柔和,抬起手,轻轻地拍了她的背,安慰道:“很快就可以回宫了。”
“回哪里的宫?”她的尾音不稳,因为她觉得他的怀抱远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温暖安定。
“秦国,你的家。”
“李贤,咸阳也是你的家。但桃夭,我都不知道她的家是不是在新郑,她却一直留在了这里。”
许栀在离开新郑的城墙时,她看到了张良远去的背影。
遑论这是时代车辙的理所应当,可于韩国的王公贵族们来说,这是国丧。
于韩国最普通的人们来说呢,他们深知在天下战乱不休之时,君主更替是家常便饭。为了上位者的规划,他们只能抛洒鲜血。他们时常疑惑,为什么隔壁秦国自愿参军的人有那么多?韩国的百姓们考虑更多的是秦国君王是否会保留他们的耕地?是否会将他们贬斥为战败国家的下等人?毕竟战败之国,收为奴婢,这是在春秋时期常有的事情。
——
在嬴腾登上城楼时,许栀也没有看见李斯。
嬴腾身上还有没散的血味,他原本担心冲撞了公主,连想要交给她的东西也想让李贤代为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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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嬴荷华点名了要见他。
嬴腾五官英气端正,是个高大魁梧的青年人。他卸下重甲,只穿了军装。嬴腾上前,躬身抱拳道:“公主有何吩咐?”
他抬头的时候,许栀忽然怔住了,嬴腾的着装与长相与她朝夕修复了一年的一尊将军俑完美重叠。
她头皮发麻,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嬴腾忍不住再问了句:公主有何吩咐?
“将军请上座。”
嬴腾本在军中行走,性格自然不似文臣,他面对公主的要求,直言问了为什么要放了张平与张垣?
“张平乃韩相要与韩王入咸阳,在此之前自然要以礼相待。而其子张垣不知我的身份,将我误认作李廷尉之女,随后他放火烧楼可见其愚钝无知,不足为秦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