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王家发又泡了一壶茶,久未喝茶的邓启先越发精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家发被邓启先的动静扰得也无法入睡,干脆坐起来,点了支烟,说:“小邓啊,听哥的,不用担心。就算你真的挺不下去,来哥那里,我喝粥,也断不会缺你这一碗。”
邓启先长吁一口气,说:“哥,谢谢你的好意。其实今晚和你们聊天,我已经放下了许多。”
“那就好。那个……”王家长挠了挠后脑勺,说:“温总今晚说的话,我越琢磨越觉得有点意思。”
“嘿嘿……”邓启先笑了一下,爬起来,枕头当靠背,说:“社会的发展,总体来说是蒸蒸日上。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已经硕果累累。人们手中的余钱多了,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一定会提高。纵观世界各国的发展规律,城镇化是必然阶段。我们国家的城镇化率偏低,未来应该会花大力气提高,到时进城的人口,我估计会有一个爆发式的增长时刻。所以,房地产应该是朝阳产业,国家98年的住房改革,就是为了后续政策作铺垫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玉城市是个小山城,周围山高林密,城镇化这股春风不知何时才能吹进来!”
王家发猛吸几口烟,燃起的星火映着他的脸,烟雾中忽明忽暗的闪现。这是一个起于基层的农民企业家,既有来自农民本身的质朴,同时又兼具狼一样的敏锐和行动力。
“这样……”王家发使劲摁灭了烟头,说:“你去了解一下房地产这个行业,它是怎么运作的?玉城市未来的城市规划是什么?还有很多……一时我也说不了,总之,凡是与地产有关的,你都给我收集来,越多越好。”
邓启先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把王家发吓了一跳。
“王大哥你真的有意向房地产这方面发展吗?”
“嘿嘿……”王家发也学邓启先笑了几声,说:“你小子,感情是早有想法?”
“哪里有……嘻嘻……”邓启先讪笑着,说:“我现在是无业游民,房地产那么大的项目,哪里是我这些小人物能玩得起的?我想过了,实在不行,就在玉城市里开间餐厅,我打暑期工的时候有学过。”
“你一个大学毕业的青年,做餐厅太屈才了。何况一个人怎么做餐饮?”王家发点出了邓启先的无奈。
“人手不够,我可以请人啊!”邓启先还在强辩。他努力遮掩现实的不堪,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微弱的想象中。努力维护越来越卑微的自尊,不让别人窥探到他的左支右绌,千疮百孔。卑微的人最敏感,邓启先也堕进了这样的迷思,连对王大哥都不能坦露心迹,害怕被讥笑心比天高。
“你既然看好房地产的发展,为何不赌一把呢?”
赌一把?震聋发聩的提议!他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再赌一把?岂不是毫无退路?邓启先有些茫然,内心又有些蠢蠢欲动。
“我现在没钱没物,如何赌?”踌躇再三,邓启先说出了内心的忧虑。
“把你手中的房子卖了,投进去。”王家发不假思索地说。
真够狠的!邓启先心中一震。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房市并不大涨的当下,把自己逼得毫无退路不是他的性格。
“这样不好吧?这五套房的钱最多买到千几平方的地,后续的投入呢?如何撑得下去?”
“你先了解一下运作,以后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王家发又开始一支接着一支抽烟。
生活的转折有时就在不经意的谈话间产生。思想的交流,观点的碰撞产生智慧的火花会让人在电光火石中看到另一种可能。曾经最美好的憧憬就是像老友邱东健那样,有自己的商场,市区里有物业。现在竟然直接跳过,要去做房地产,那是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
经过一晚的思考,邓启先还真有点心动了。至于资金是否足够,那是以后的事情。反正有王老板在背后撑着,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
说干就干。早上吃完早餐,与王老板告别后,邓启先便联系外贸局的伙记,向他们打听房地产开发的流程。无奈的是,他们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是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最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唯一能让邓启先精神振奋的是梁师傅提到的“卖楼花”。具体怎么操作,他也不清楚。大概意思就是,楼没建好就可以出售。这一点,邓启先是知道的,只是不清楚“卖楼花”的前提条件是什么。梁师傅提到开发房地产资金筹够三分之一就可以进行项目开发了,这一点让邓启先尤其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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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微现,邓启先的干劲更足。此时此刻他最想与茵茵分亨自己的想法。按从同事们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如果把手中的五套房卖掉,地皮的钱就解决了。启动资金足够的话,后期通过“卖楼花”回笼资金,开发房地产的风险就大大降低!
邓启先通过电话把想做房地产的想法告诉茵茵的时候,茵茵还沉浸在上一次通电话的忧伤中。这几天都在思考如何对父亲说,让他接受俩人的婚事。她已经决定尽快和邓启先成婚,让他相信即使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也会有人站在身后支持他。她已经想好,结婚后,以夫妻两地分居为理由劝他上广州工作。凭着他过硬的业务能力和公司老总是母亲的学生这层关系,进她公司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愧是名校毕业的优秀生,逻辑缜密,把往后的工作安排都想好了。这样既照顾了邓启先的自尊,又能顺利达成目标,天衣无缝。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刚把他辞职后的工作安排捋顺,又生波澜。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忍不住爆发。
“邓启先,我真系好唔明白你,点解咁多花款搞出嚟。前几日话辞职,依咖又话想造老板!你唔好去抢!”
满腔热血被茵茵兜头淋落,霎时间没了兴致。电话陷入了沉默。好半晌,茵茵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才缓缓问道:“干嘛了,怎么你的心总是那么大呢?”
“没什么,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我的想法!”邓启先有些气馁。
“那好吧,你说说有什么资本做房地产?”冷静下来的茵茵提出自己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