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腐烂(2)

又是一颗炸弹落在身边,德内尔被冲击波狠狠地推了一把,虽然没有受伤,但爆炸的巨响和冲击让他五脏翻腾,直想呕吐。他感到自己的耳道里好像进了水,作为一个老兵,他很清楚这是耳朵被震了出血。

不过没时间考虑这个了,又是一发炸弹落到他附近,自此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泰勒对自己的手有些自卑,比起其他妙龄女孩那罗马柱一般典雅的细长手指,她的手指简直就是从土里新刨出来的发育不良的地瓜,而且又笨,编的辫子总是散。罗贝尔以前常常嘲笑她:“不如也给自己装上假肢,说不定就能编出像薇尔莉特阿姨那么好看的辫子了。”

“唉,薇尔莉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顾客”罗贝尔的泰勒叹了口气,她真庆幸薇尔莉特不是她的同龄人,不然的话,她在罗贝尔面前还有什么魅力可言呢?

看到罗贝尔还没来,她悄悄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地中海附近比巴黎要热得多,她的工作服领子已经完全被汗水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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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罗贝尔!”泰勒倚在空军学校侧门旁的梧桐树上再次叹了口气。

空军学校是去年才搬到罗纳河口省的萨隆,此前一直都在风景如画的凡尔赛,距离巴黎不过半个小时车程。

要是罗贝尔能在那里上学的话,他们就能每周都见面了,哪像现在,为了见一面还要穿过大半个法国。也幸亏泰勒的职业是邮递员,跟霍尔斯老板打声招呼,就能登上邮局订下的邮递车厢一路赶来,不过她现在倒宁愿自己能找借口来不了萨隆。

“唉,师傅!”泰勒取出挎包里鼓鼓的信封,发出了五分钟之内的第三声叹息。这个信封就是师傅德内尔在三周前交给她的那个,该怎么和罗贝尔说师傅在西班牙的甘德萨前线呢?

“呀!”

正出身的泰勒被突然间脸上传来的拉扯感吓了一跳,当她惊慌地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黑的像个煤矿工人的罗贝尔已经笑嘻嘻的站在了自己身后。

罗贝尔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在黑黢黢的脸上拉出一道白痕:“才分开不到一个月就想我了吗?专门来罗纳河口看我?”

泰勒怔怔地看着满面尘土的罗贝尔,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腮,不出所料,她的脸上已经被罗贝尔的“黑手”抹上了一大块泥。她二话不说就给了坏笑着的男友一脚:“亏我还为了你专门化了妆!”

“真的有化过妆?”

男友迟钝的语气令她更为火大地踢了第二脚:“你这个小崽子!”

罗贝尔想抱一抱泰勒,但是想起自己刚刚才从平衡木上摔下来,滚了一身的泥巴,只得讪讪地收手:“好了好了,泰勒,来找我什么事?我现在只有十分钟,下午六点半之后才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那个时候我再来找你。”

“我下午三点就上火车了。”泰勒心里非常遗憾,但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次来可不是找你玩的,喏,你的信。”

罗贝尔搓搓手上的灰,才小心地捻过泰勒递来的信封:“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是爸爸给的?”

“嗯。”泰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紧张地拧在一起。但迟钝的罗贝尔却只顾着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到泰勒异样的沉稳——泰勒可不是个像薇尔莉特那样娴静的女孩!

“好的,那就谢谢了!”罗贝尔不舍地摆手告别道,“我必须得离开了,泰勒,被教官发现可不得了。”

“你是偷跑出来的啊?”泰勒看着紧张兮兮的罗贝尔哑然失笑。罗贝尔匆忙点点头,拔腿就要跑。泰勒一把从身后抱住他:“等等,让我抱抱……好了,走吧!”

罗贝尔回头傻笑了一下,随后便向着教学楼一路狂奔。

泰勒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这个麻烦事倒是意外的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呢……”

…………

一声清脆的枪响将德内尔从一片混沌中唤醒,他意识到自己正趴在一处河岸上,没给自己淹死实在是太幸运了,而且能听见枪声说明自己也没聋。

德内尔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感到自己的耳朵疼得要命,鼓膜渗出的血已经凝结,堵在耳道里让他很难受。但他知道,现在不应该用指甲把凝血刮去,自己的手并不干净,万一往耳道深处掉进去点什么脏东西,痊愈可就难了。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自己在什么地方,以及那声枪响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