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

王崇古坚定的认为皇帝创办皇家理工学院不会引发什么恶劣的后果,这些个平日里狷狂的士大夫,只会叫嚣两句就会偃旗息鼓,而事实证明,王崇古想多了。

当章下六部、都察院、六科廊共议的时候,陛下的敕书甚至没有引起什么反对的声浪。

六部对这件事没有人反对,因为大明人才短缺的问题深切的影响到了六部的每一部。

工部首当其冲,这就是官厂团造、规模化生产引发的人才短缺,只有培养人才,大明的产业才能蓬勃发展;

户部自然是为了更多的商品,更多的货币;

刑部自然是乐得大明产业蓬勃发展,发展的越迅速,安置的穷民苦力,也就是流氓越多,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大案要案要头疼;

兵部需要从工兵团营中遴选京营锐卒,同样也要安置退役锐卒和客兵;吏部希望打破士大夫对官选官阶级的垄断,进而让官场这潭死水,再次焕发生机;

本来最应该反对此时的礼部,有万士和这个身段柔软的人在,又折腾不起来什么。

而且礼部部议对这件事,也是赞成的看法。

被贱儒裹挟的礼法,不是礼法,礼是文明,礼是要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天下之事无事不变,礼法若是真的按照大明士大夫们法三代之上那般,那大明也走不到两百年了。

六科廊的给事中忙着考成法,而都察院的御史们,忙着挑水,似乎无瑕顾忌此事,或者借着挑水的争论,躲避可能存在的危险。

刘汉儒已经被南镇抚司缇帅骆秉良抓拿归案,十数名参与其中的官吏,已经送京徐行提问。

在皇帝阅视水师之后,大明水师将从天津卫出发,前往长崎、琉球,将两个总督府无法清剿的海寇一并清剿。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王夭灼坐到了朱翊钧面前,气鼓鼓的说道:“敷衍,今天回宫了,定要去看看。”

王夭灼看着皇帝刚毅的脸庞,叹了口气合上了一百零八键的琴盖,开口说道:“还不是夫君醉心于国事,这刘妃和李妃马上就要生了,夫君也不去看一眼,多少让二位有些哀怨,昨日到了我的宫里,哭诉了一番。”

除了奏疏之外,申时行、陈璘、张诚等人各写了一本密疏入朝,内容是关于宁德三都澳海湾私市的幕后指使。

“娘子这曲,略显哀怨。”朱翊钧笑着说道。

王夭灼一步三回头带着担心离开了文华殿偏殿,朱翊钧手里有四本奏疏。

“好,娘子提醒咱,咱今天还有事要办。”朱翊钧再次点头。

参与其中的势要豪右已经查明,从浙江到福建,一共有数家,以仁和夏氏为首,参与其中的地方官员也已经查明,布政使舒应龙没有问题,反倒是按察使刘汉儒的问题非常严重。

八月的最后一天,朱翊钧在廷议之后,没有回通和宫,而是来到了文华殿偏殿。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朝中的大员,到底是谁在庇佑刘汉儒了。

国子监的禀生们,要为自己生计考虑,明知不可为,还要抱着脱不下的长衫,抱着之乎者也,只能穷困潦倒一生,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这些个老禀生们,就想寻找条新的路,成为舟师、地师、银师、医师等等专业性人才,未尝不是出路。

三都澳海湾,一共有七个私市,规模和当初的双屿私市不相上下,若是没有大明官员放纵,势要豪右支持,无论如何都无法形成如此庞大的规模。

“好说好说。”朱翊钧嘴上答应着,心里盘算着事儿。

刘汉儒一方面架空舒应龙,一方面又积极配合朝廷清丈和普查丁口,庞尚鹏认为刘汉儒是个循吏,故此委以重任,直到私市之事爆发,庞尚鹏才开始调查。

让朱翊钧没想到的是,有不少国子监的禀生,也在打听,皇家理工学院的招生要求。

以前陛下年纪小,皇威不振,但凡是点小事,都要做尽做绝,德凉幼冲,就是如此。

王夭灼在窗台前抚琴,大红色是一种很难驾驭的颜色,但放在王夭灼身上,却浑然天成,一袭大红色的大氅,铺在了琴架之前,如同流水一样的琴声在偏殿里回响。

“知道了,娘子安心,朕有分寸。”朱翊钧露出了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

“嗯。”朱翊钧点头说道:“咱有点担心是朝中的大臣,尤其是辅臣参与其中。”

“吃穿用度虽然不缺,但这临产了,夫君还是过去看看的好。”王夭灼倒不是埋怨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英明神武,大明蒸蒸日上,唯独苦了这后宫的美人们。

王夭灼脸上的神情从无奈恢复了严肃,她轻声问道:“是福建私市的事儿吗?”

按察使刘汉儒事实上架空了舒应龙,而福建巡抚庞尚鹏的目光主要集中于清丈和普查丁口,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

皇家理工学院的开设,比朱翊钧想象的要顺利的多,第一期工程,将会在年底开设,而第二期工程会在一年内完工,第三期为三年内完工,整個理工学院的规划,工部已经做好,大明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缓缓运转,共同完成着皇家理工学院的落成。

科举这条路太卷了,每三年只有一千多名举人,每三年只有三百名进士。

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这些概念,不过是历朝历代的先贤们,从江山社稷这个洪流中,不断从现象中提炼出来的概念,是部分的事实,而不是全部,概念本身就是抽象的,人还因为各种立场去解读它们,而后总结经验,形成了理论,再用理论指导现实。

也就是说,以大明总人口而言,每百万人中有六名能够脱颖而出成为举人,而这六名举人又只有两名有可能成为进士,举人想要做官,千难万难,在吏部报备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因为进士们也在等着。

“这是国事,臣妾也不方便多说,陛下,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问题不严重,还是不要大开杀戒的好,毕竟宫里有皇嗣诞生。”王夭灼那是犹豫再犹豫,还是说出了口。

至于不缺钱的遮奢子弟,他们学不学都行,就是什么都不学,也能游山玩水,肆意一生。

没有任何抽象的理论、具体的现实,是可以单独存在的,其他维度永久存在,并且往往更加重要,皇家理工学院看似是抽象的文化,同样也是军事、政治和经济的多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