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小皇帝肯太庙亲飨,也算是肯定了万历三年大明朝堂上的朝臣,他们不是臭鱼烂虾。
元辅张居正、次辅吕调阳、大司马谭纶、大司徒王国光、大将军戚继光、总宪海瑞,都是国之肱股之臣,今年还打了胜仗。
总宪葛守礼、刑部王之诰、礼部万士和、吏部张翰、工部朱衡也都还算是称职,就以万士和这个倒数第一,他还有点礼义廉耻之心,做得不对,还想着改,不比之前那个死不悔改陆树声强一万倍?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廷议吧。”
张居正拿着一本奏疏面色惊异的说道:“万尚书啊,你这个长发礼是个什么东西?我读书也不算少,怎么就没听说过咱们大明还有这个礼法?什么叫长发礼?”
张居正表示闻所未闻。
“陛下十二,应该蓄长发了,所以才要有这个礼节。”万士和解释了下什么叫长发礼。
“诸位听说过吗?”张居正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事情并不简单,询问着所有的廷臣。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这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张居正拿着奏疏开始掐算,他把自己读过的所有国史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也就找到了一个嘉靖二十七年有告内殿祝文一首,是当时的皇太子之礼,和皇帝也不同。
“不懂。”张居正放弃了检索,对着万士和说道:“万尚书这是祖宗成法吗?”
万士和不疾不徐的说道:“正统六年六月初六,英庙日渐长大,以是日长发告奉先殿,故有此礼。”
群臣像是被施加了大沉默术一样,一言不发,提谁不好,非要提明英宗的祖宗之法。
朱翊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惊诧不已的问道:“万尚书,认真的吗?”
张居正没怎么细细看过明英宗实录,他作为首辅,他要是明英宗实录看多了,岂不是要奔着三杨僭越神器去了?
王骥作为文官擅杀大将这种烂活儿,张居正作为首辅,他真的整不出来,那也不是人能整出来的大活。
张居正极其委婉的说道:“要不别办了吧,这礼本就是宫中的礼法,外廷衙门本就不知,万尚书啊,你看,朝廷大礼,莫重于陛下冠礼和大婚。陛下先前已经在东宫行了冠礼,当时三公掌节冠,辅臣陪列,礼仪极为隆重。”
“今日的长发之礼,不如冠礼重要。既然已行了更隆重的冠礼,则可忽略这个小礼节,这个长发礼,是不是可以省略了?再说了先朝又无旧仪可据。”
“还有啊,万尚书,寓意不大好。”
张居正已经尽量委婉了,当年一共有两次主少国疑,第一次是正统年间,第二次是万历年间,万士和这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现。
拿出英庙的祖宗成法,是不是代表着小皇帝,也要被北虏给俘虏掉?
万士和肯好好读书了,但是似乎读过头了。
“我自然知晓,可是,今年连鳌山烟火仍然停办,这不显得礼部尸位素餐吗?就找点事做。”万士和当然清楚寓意不好,他的意思就是没活儿硬要整一点活儿出来,要不然显得礼部整天啥都不干。
其实礼部绕了这么个大圈子,找了一个谁都没听说过的礼节,说到底还是想办烟火会,热闹热闹,高兴高兴,去去晦气。
万士和接着说道:“小办一下,行不行,没钱的话,咱们可以省着点,又不是说非要大操大办,礼部也就是想热闹热闹,迁安伯、宁远伯接连对土蛮、建奴两次大胜,稍加操办,也好彰显陛下威严,国家庆典。”
王国光见万士和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是斟酌了一番开口说道:“要多少?”
万士和赶忙说道:“一万两银子,没有恩赏,也没有其他,另外准民间百姓参与其间,也算是个与民同乐的壮举了,大司徒你说呢?”
“那倒是不算多。”王国光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是一万两银子,未尝不可。”
不办烟火会是嫌花销大,礼部说一万两银子,这点钱,户部还是有的。
“万尚书此言,倒是可以。”张居正斟酌了一番,还是觉得简单办一下的好,让百姓也参与进来,就当是庙会集市了。
王之诰想了想说道:“刑部这块没什么疑虑,力求不会在烟火会上出现纰漏和差错,也合该庆典一下。”
张居正思虑了一下后,写好了浮票,送到了御前。
朱翊钧也没反对,他反对的是一次十几万的烟火会,要是只要一万两银子,大家都开心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万尚书不得了,现在都学会迂回了?”他盖下了大印,察觉到了关键,也是颇为感慨的说道。
万士和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说是什么长发礼,不过是迂回一二,旧事重提,上元节灯会,年年罢停。
万士和说要掀屋顶,所有人都不同意,万士和说要开窗户,大家都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有进步,当然要夸奖。
“臣谨遵圣诲,手不释卷。”万士和赶忙起身俯首说道。
“行吧。”朱翊钧算是准了这小鳌山烟火的奏疏,朝廷出一万两银子操办烟火秀,抛砖引玉,而后百姓皆可参与其中,具体这烟火会能持续多久,还得看百姓们的参与程度,而在烟火会之后,还有三日的庙会。
这也算是把这件事正式确立了下来,办,但只办一点点。
四川巡按御史孙代弹劾四川总兵官郭成、刘显、刘綎,平定都掌蛮时,募健儿三百,冒领军饷九百两银子,但是孙代也说了,平都掌蛮有军功,还是不要责罚为宜,就是有这么个事儿,朝廷需要知晓。
廷议结果是不予追究,谁让他们打赢了,若是打输了,决计不是如此轻松过关。
只要能打赢,一切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