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税吗?我们交!

顾绍芳眼神有些闪躲,连忙摇头说道:“家中七十八万两银子,都被缇骑给起获了!”

“不说实话,算了。”骆秉良一听顾绍芳说话,似乎也懒得再问了。

要不说这顾绍芳也是倒霉,他是新科举人,按照大明的科举制度,他第一次进京考进士,是朝廷给路费参加科举,本来顾绍芳都要进京去参加春闱了,结果他爹就出事了。

要是已经入了京,顾绍芳这要参考的身份,还能躲过这次的牢狱之灾。

骆秉良笑着说道:“你不说,你爹也会说,你娘也会说,你家里的佣奴也会说,当我北镇抚司衙门是什么良善之地吗?当初那大才子解缙,大冬天扔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桶水倒上去,什么都交代了。”

“还有这土刑,你知道怎么弄吗?把人的头发刮干净,然后把人抹一遍蜂蜜,把人埋进土里,土里的虫子咬人疼还痒,关键是这个痒啊,还没法挠。”

“要是还不说,就从头皮刮开,把蜂蜜灌进去,那蚂蚁在皮下面爬来爬去,啧啧。”

骆秉良就是吓唬顾绍芳,北镇抚司的土刑也就是抹一遍蜂蜜埋土里,就露个头,把头皮撬开,蜂蜜也灌不进去,蚂蚁也爬不进去,他就是吓唬人罢了。

但凡是杀过一只鸡,就知道骆秉良说的根本不现实。

但是顾绍芳大小就一直在读书,君子远庖厨,顾绍芳真的没杀过鸡,一股尿的腥骚味儿传来,骆秉良知道,顾绍芳已经被吓坏了。

这就是打鱼头,把这个关键人物的脑袋敲的晕乎乎的,然后再开始剥掉鳞片。

骆秉良的神情变得贪婪,面色变得凶狠的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除了这七十八万两,这是要给朝廷的,这藏银在哪儿,缇骑弟兄们南下一趟肯定要捞点油水的,老实交代,还能优待你们一二,否则让我查出来,给你全家都过一遍土刑!”

顾绍芳一听这个,就打了个激灵立刻说道:“还有十一万两的藏银,在我姑丈陈川实的猪圈里,他都不知道,是姑丈砌猪圈之前,父亲埋下去的!”

骆秉良这是骗,这藏在猪圈下面的十一万两银子,骆秉良会一起做账,送回朝廷,就是陆炳做缇帅,锦衣卫凶焰滔天的时候,缇骑们办案,也不会拿不该拿的银子,缇骑本就和皇帝隔着一道宫墙,屈于东厂之下,再拿银子,只会更加式微。

骆秉良的儿子骆思恭可是圣眷在隆,天底下谁敢抽小皇帝,抽的一道又一道的淤青?

大明帝师张居正都不敢举起戒尺抽小皇帝!

骆思恭不仅敢,而且小皇帝习武这一年以来,骆思恭几乎每天都在做!

骆秉良之所以这么骗,是基于丰富的办案技巧,为朝廷办事,那是办差,但是为自己捞银子,那必然是手段尽出,捞出多少油水,都是自己的,自然用心。

一个是办差,一个是给自己捞钱。

顾绍芳一听骆秉良给自己捞银子,二话不说,就交待了一笔钱的去处。

骆秉良点头说道:“今天中午,给顾家人好吃好喝,摆席,二两标准,配一壶酒,若是没找出银子来…”

“呵呵。”

骆秉良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吓得这举人顾绍芳一个哆嗦。

顾绍芳被带走,张诚走了进来,看着骆秉良,上下打量之后,张诚颇有感触的说道:“一万银子给兄弟们买酒喝,咱家当没看见。”

骆秉良则摇头说道:“一分不会少,都会进京,你们宦官在月港抽分的时候,怎么没想留一点银子呢?”

张诚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你怎么知道咱家没留银子?”

“你不敢,你拿了不该拿的,老祖宗能把你皮剥了扔井里去。”骆秉良直乐呵的说道。

张诚沉默了一下说道:“那若是咱家和张进、罗拱辰等一众分账呢?”

骆秉良笑容更甚说道:“张进回去就会把银子交给老祖宗,然后把你的皮剥了,扔井里去,没差的。”

“骆千户真的是油盐不进!”张诚也是笑了。

若是骆秉良拿了这一万两银子,这趟差事的功劳,就立刻会被抵消,这对宫里的宦官而言,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骆秉良看着张诚说道:“行了,张大珰,咱们俩就别在这里打马虎眼了,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乾清宫太监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在争老祖宗的位置,镇抚司和东厂也在争这侦缉事权,说穿了咱们都在争圣眷。”

“缇帅可是要在我和赵梦祐中间选一个举荐为缇帅,赵梦祐儿子也在宫里陪练,而且赵梦祐还是武进士,他更有优势。”

“权重要还是钱重要?都是千年的狐狸,勾心斗角没有任何意义,办好陛下交待的差事,才重要。”

在围绕着帝制进行制度设计的大明,权重要,还是钱重要,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权最重要。

“千户以为,这顾绍芳,吐干净了没?”张诚不再打机锋,大家都是办差的老狐狸,加起来,八百个心眼,而且都读陛下的矛盾说,没必要继续白话,有胆子就贪墨,只要不怕元辅和皇帝的责罚,就大胆的拿。

骆秉良嗤笑一声说道:“没有,这才是去了一层鱼鳞,还没有开膛破肚。”

“去了一层鱼鳞,这是怎么个说辞?”张诚大感惊讶的问道。

“陆缇帅传下来的法子,我不能轻易告诉你。”骆秉良敝帚自珍,不肯分享陆炳陆缇帅当年的吃鱼法,其实很简单,鱼身上有一层油,滑不留手,去了鱼鳞就不那么滑手了,就能拿得住。

更明确地说,就是在办案的时候,打晕了对方之后,坑蒙拐骗、想方设法的让对方交待一些问题。

这就有了进一步突破的可能,下一步就是开膛破肚。

陆炳当年能坐稳缇帅的位置,而且还能踩着东厂,让宦官给他磕头,那可不仅仅是陆炳和世宗肃皇帝私交甚笃,这办差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十一万两金花银被起获,这也是一笔赃款。

骆秉良开始了开膛破肚,拿着着最新起获的赃款,贪得无厌骆秉良,开始进一步的追击,分别具体提审了若干人,在没有动用大刑的前提下,又挖了九万两银子出来。

到了这一步,张诚以为已经是骆秉良的极限了,结果骆秉良好好的让张诚大开眼界,让张诚知道,什么叫做吃干抹净。

“动刑。”骆秉良看着重新被提溜回来的顾绍芳,对着缇骑说道。

“我是举人,你不能对我动刑!”顾绍芳立刻就慌了!他最大的底气,就是自己是举人,可以免刑,骆秉良都收了他的银子,居然还要动刑!

骆秉良说道:“我们可是缇骑,缇骑办案,你一个举人,还不能给你动刑?想什么美事。”

“先来个火刑吧,把铜鼎抬上来,把咱们的顾举人塞进去。”

“火…火…火…刑?”顾绍芳吓蒙了,他呆滞的问道。

骆秉良颇为贴心的说道:“把你扔进铜鼎内,用油填满,然后盖上盖锁死,就露个脑袋在外面,然后开始烧柴,你什么时候交待,什么时候把人捞出来,也叫下油锅,顾举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了,咱们就开始了。”

“千户,千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交待,我都交待啊!”顾绍芳已经吓蒙了,这特么的什么五毒之刑,缇骑都是一群什么人间修罗,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骆秉良仍然非常温和的说道:“我想知道咱们南衙地面各家甲弩数量,不知道顾举人,能不能提供点线索?不需要太明确,我就想知道,这甲哪里打的,弩哪里做的,顺便知道下,咱们南衙各家各户,到底有多少甲弩。”

顾绍芳犹豫了,他不是立刻大声争辩说自己的不知道,求骆秉良饶命,而是犹豫了。

这一犹豫,让骆秉良大喜过望,他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把铜鼎抬上来!”

“我说,我说!我说!”顾绍芳立刻选择了投降,他没办法不投降,不投降就要下油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