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杨修同属兔,却正好差一转,十二岁。他出身颍川豪强,在汉朝做过官,还是天子亲近的重臣。杨修虽出身四世三公,却没有汉朝做过官,他从一开始就是吴国之臣。
两人对汉朝的感情自然不同。
“是啊,从这一点上看,陛下以身作则,厉行节约,是真的以史为鉴。”
杨修转头看着荀彧。“荀文若,你话里有话啊。难道陛下就这一点是以史为鉴?”
荀彧笑而不语,伸手示意杨修入座。两人隔着大案,杨修瞥了一眼旁边的文卷,用眼神询问荀彧。荀彧主动将文卷推到杨修面前。“正在请教你这个才子。如果能帮我润色一番,那就更好了。”
杨修展开文卷,一目十行,一会儿就读了几页,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这是一份记载汉末的私史,从党锢之祸说起,开篇就是三君——陈蕃、窦武、刘淑的小传,一直写到吴国肇立,天子登基,诸多汉朝老臣与会,见证新朝的诞生。
杨修放下文卷,似笑非笑,却不置一辞。
“还能看吗?”荀彧不紧不慢地问道。
“不仅能看,而且好看。”杨修眼皮轻挑,笑出声来。“如果气死几个,就更好看了。”
“气死?不至于吧?”
杨修没有说话。正好唐夫人带着侍女进来,奉上冲泡好的茶。杨修很惊讶,唐夫人这烧水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唐夫人解释说,荀彧有喝茶的习惯,而且性子比较急,一坐下就要喝,所以她养成了习惯,第一次只烧小半壶,很快就能烧开,让荀彧先喝上,再烧一大壶备用。
杨修赞了一声:“依我看,夫人比文若更当得起王佐二字。”
唐夫人俏目微闪,虽然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鱼尾纹,眼神却依然灵动。看到案上的文卷,她会心而笑,顺手收了起来。“都是闲的。明明不是良史之才,偏要学人著史。好在主簿是至交,要不然传出去,不知道怎么被人笑话。”
“夫人说是笑话,我倒真想起一个笑话,与赵祭酒有关的,不知文若听说过没有。”
“赵邠卿?”荀彧也来了兴趣。
杨修点点头。“文若,问你一件事,赵邠卿与陆伯言私交如何吗?”
荀彧仔细想了想,也不禁惊奇。孙尚香进驻关中之后,除了军务之外,对其他事务也很关心,教育就是其中一项。关中书院落成时,孙尚香还去见礼。按理说,赵岐与陆逊见面的机会很多,加上他与陆逊的从祖父陆康的交情,应该往来密切才对。
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赵岐与陆逊有私人交情。
“他们之间有过节吗?”
“过节倒是谈不上。也就是当年在赵祭酒赴关东,与计相坐而论道,伯言负责记录,多写了那么一笔。”杨修越想越好笑,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险些呛了。他摇摇手。“不说了,不说了,背后不说人短,你要是有兴趣,还是去问赵祭酒本人吧。”
荀彧见杨修神情诡异,估计没什么好事,也没往下问。两人说了一阵闲话,又回到了当前的形势上。荀彧做了一番铺垫后,佯作随意地问道:“德祖,我有一事不明,你能否为我解惑?”
“什么事?”
“我听说蒋子翼在宕渠,辛仲治去了陛下行营,时间也不短了,为什么一直没谈成,眼下还有大战一场的意思?莫不是曹孟德父子的贪得无厌,不肯称臣?”
杨修眨眨眼睛。“这倒不是。文若想必也清楚,曹孟德的妻妾、子女其实都在陛下手中,曹子修更是陛下的妹夫,他们之间的私交也不错。曹孟德若肯称臣,就算蜀王保不住,封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谈下来的总不如打下来的,你说对吧?关中有你荀文若从中斡旋,新政推行还算顺利,益州有谁?总不能让甘兴霸那个锦帆贼回益州主持新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