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从容。事实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么从容,除了那些没有资格听到消息的普通人,但凡听到风声的人都难免躁动。毕竟对他们来说,由吴王而皇帝,由吴而天下,会带来很多变化,所有的关系都有可能在几天内变了样,就连后宫的女人们都在暗中使劲,希望能将位次向前挤一挤,虽然孙策觉得她们很无聊,她们却乐此不疲。
好在丧事虽然结束,丧期却还要延续二十几天,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否则他肯定应付不来,至少不可能如此清静,甚至是冷清。
在来到这个时代十余年的历史中,这样的机会屈指可数,甚至说第一次,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和所有人分隔开来,彼此呼吸以闻,却无法真正靠近。此时此刻,他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孤家寡人。不管他喜不喜欢,他从此都要独自品味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提前适应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晚风吹过,一缕淡淡的香味飘来。孙策微微侧身,步练师正好在舱门外站定,见他看过去,欠身施礼。
“大王,会稽郡学祭酒盛宪、余姚令贺辅求见。”
孙策很是意外。他已经过了会稽郡,到了东海,盛宪怎么追来了?他沉吟片刻,决定还是见一见。盛宪追来肯定有事,贺辅又是贺齐的父亲,不能太冷落。
步练师转身去了,时间不长,盛宪、贺辅上了飞庐,进了舱,向孙策行礼。
“深夜叼扰大王,死罪,死罪。”
孙策笑笑,伸手虚扶,示意盛宪、贺辅入座。“长夜漫漫,正是求学问道之时,二位赶来,想必有所教诲,孤洗耳恭听。”
“岂敢,岂敢。”盛宪吁了一口气,又道:“令尊骠骑将军英年早逝,本郡父老为之伤怀,本想亲往建业祭拜,又怕打扰大王哀思,所以相约错开时间,陆续前往富春祭扫。得知大王返都,臣与贺令冒昧,前来拜见,斗胆请大王节哀顺变。”
孙策谦虚了几句。孙坚在建业入敛治丧,会稽人去了不少,盛宪也在其中,但他没有接见盛宪,盛宪想必是不甘心,又特地赶过来,还拉上了贺辅。他不会是为了争夺那个学术项目的事吧?这时候提这事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说起来,大王父子与本郡都有缘。骠骑将军少年时来往来本郡,便曾驱逐海贼,后来征讨逆贼许昭,为本郡安宁也是立了大功的。大王下江南,任会稽太守,如今富春划归会稽,能与大王同郡,会稽全郡百姓皆有附凤之荣。会稽向为禹舜巡狩之地,今为大王凤举之乡,实乃福地。”
孙策很诧异。凤举一听就是和龙兴相对,而且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虽然在谋划称帝,但盛宪如何得知?难道消息已经泄露了?难道是虞翻?贺辅是余姚令,这倒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