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指责陆康说,这是因为陆康的长子陆儁平庸,仕途不顺,难以服人,而幼子陆绩却是一个读书种子,陆康坚持以学问传家,是方便将来陆绩接任家主。
陆康为此很生气,要辞去陆家家主的身份。他本来就是不是长子,按理说没有机会担任家主,只是因为他的三个兄长不是去世早,就是仕途成就没有他高,这才让他做了家主。如今子侄辈都长大成人了,想拿回家主的位置,他可以双手奉还,正好全身心的投入郡学的事务。
但陆家没人敢接家主的位置。一是陆康辈份高,没有犯过错,就算长房要收回家主的位置,也应该等他过世之后,否则会被人讥笑。二是陆康在世的从子仕途都一般,到目前还没有二千石,陆逊的父亲陆骏官至九江都尉,本来是最有希望的一个,可惜英年早逝。
陆逊以前一直在前线,只知道家族内有矛盾,却不清楚矛盾有多深重,这次回去省亲,亲眼见识了几位从叔的愤怒和焦虑,这才意识到陆康现在有多难。他一心想主持富春、余杭一带的玉器研究,既有赌气的成份,也是证明自己的成份。
至于陆绩,他本人的确喜欢读书,现在更是骑虎难下,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他想研究易经,是因为易为六经之首,而且是儒道兼重,不仅仅是儒经。在儒家学问受到严重冲击的情况下,易学还能坚持阵地。
听完陆逊的解说,孙策没有立即发表意见。他已经料到了这一天,而且他相信面临这种情况的不仅是陆家,不仅是吴县,几乎所有的世家都会不同程度的面临问题。时代一直在变,汉末本来就是一个变化剧烈的时代,因为他的到来,这一步跨得更大,很多家族来不及适应这种变化,出现分歧甚至撕裂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不肯轻离建业,就是防止因改革的阵痛引发大的内乱,毁了他的宏图伟业。
“陆家一直没有经商?”
“没有。”陆逊摇摇头。“家从祖说,他活了七十多年,只做了两个事:读书,做官,没做过商贾,不能到老了还去谋锱铢之利。他也不准陆家子弟经商,说经商逐利,会使人心险僻,得不偿失。”
孙策摩挲着手指,笑道:“看来老祭酒对我的新政有保留意见啊。”
“家从祖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并非反对大王的新政。”
“无妨,有反对意见才正常。只是年前与会,他怎么一句也没提啊。有意见就说嘛,我难道是听不得不同声音的人?”
“大王言重了。家从祖一直说大王从谏如流,是难得的英主。年前与会时之所以不说,是不愿意大王太困扰,而且言语如风,久了就忘了。此次我返乡省亲,他特地写了一封奏疏,将他所思所想全部写在里面,托我带来,方便的时候呈与大王,供大王参考。”
孙策瞥了陆逊一眼,哼了一声。“既然有奏疏,为何没有带来?是不是先探探我的口风,如果不对,这奏疏就不呈了?”
陆逊的小心思被戳破,只能拱手致歉。“大王神目如电,臣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