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闻言看向赵氏,道:“三婶婶也知道此事?”
不知怎地,赵氏被这一声“三婶婶”叫的熨帖之极,满脸堆笑道:“前儿还有人拿着银子到我们府上,求你三叔叔帮忙说项说项,看能不能保下一条命,让你三叔叔给打发走了。今儿你这一提,我便问问。”
贾琮点点头,贾母却不想再听这些晦气事了,岔开话题道:“这位是成国公府太夫人,先见了外客。”
贾琮目光落在那满面凄慌,可怜之极的老妇身上,微微躬身礼道:“贾琮见过太夫人。”
孙氏竟抽泣着起身还礼,见此,贾琮避开一步,贾母等人也忙劝其重新落座。
贾母又为贾琮介绍了其她各家公侯伯诰命,多是贞元一脉。
贾琮被一双双眼睛盯着,却丝毫无动于衷,礼数不缺,但也不见什么热情的一一招呼到后,就再度听到成国太夫人孙氏的哭声……
贾母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看向贾琮训斥道:“琮哥儿,怎太夫人说她家里的哥儿和你起了冲突,你就抓人打了板子?”
贾琮还未说话,那孙氏忙道:“老夫人万不可错怪了好人,老身家里那孽障我自己清楚,那点年纪送去九边苦熬,能熬回一条命回来已是幸事,其他规矩体统一概不能入眼,他又是打落草就没了娘的,脾性极坏,冲撞了冠军侯也是有的。再者,我听说打他板子,还是天子的旨意,实不干冠军侯之事。”
“……”
贾母一阵心累,既然不干贾琮的事,你带了这一屋子诰命上门哭什么?
孙氏满头霜发,哭的可怜,道:“太夫人,我那孙儿自归府后,就犯起急症来,高热不退,滴水难进,昏迷不醒。太医和都中名医都看了个遍,多说不中用了。唯有太医院的白太医说,若能寻着病根儿,还有一线生机可救。那孽障平日里都好好的,唯冲撞了冠军侯后才生的病,可见他福分薄,担不起冲撞的罪过,才遭到这等报应……”
听闻此言,贾母脸都唬白了,她素知贾琮命硬,却没想到命硬到这个地步。
忽然间,贾母也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莫非她也在被克中……
就听贾琮淡淡道:“太夫人,贾琮与蔡畅或许有些私人恩怨,曾经也起过一些冲突,但和昨日之事,并不相干。昨日是公事,蔡畅触犯国法,琮以锦衣卫指挥使之职,缉拿他归案。至于为何如此,太夫人想来也知道前因后果,贾琮就不再赘言了。而蔡畅身上的病根,今日也有人责问于我,是否是我暗中下的毒……
呵,琮自束发以来,受教于松禅公,。
学苍松之正气,法竹梅之风骨,别无长处,唯敢作敢当。
现在当面,琮也可问心无愧的告诉太夫人一声,我未下毒。”
孙氏一双老眼一直死死的盯着贾琮,可在他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心虚和闪避……
孙氏眼中闪过一抹狐疑,难道果真不是贾琮所为,她孙儿真的是突发恶疾?
不!
这个怀疑刚一生起,就被孙氏按灭在萌芽中,绝不可能。
孙氏这一生,先教养出了一个国公儿子,又将整座成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虽不管事,但她那个续弦儿媳,却在她跟前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可见她手段之强。
她这一生见过了太多事,最信奉的一句话,便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从不相信什么意外!
所以,她孙儿蔡畅落到这个境地,一定是贾琮弄的鬼。
坚定了心志后,孙氏面上更加凄惨,道:“老身岂有不信冠军侯之理?只是老身听闻,如今都中年轻一辈以冠军侯为首,其他人皆远不及也。连天家出了大案,皇帝都下八百里急诏,招冠军侯回来相助。所以老身今日才厚颜上门,求太夫人和冠军侯一求,想让冠军侯帮忙,查出我家那孽障到底是因何发了急症。无论能否办成,老身都万分感谢太夫人和冠军侯,我成国公府,必铭记贾家恩德,老身先给你们磕头了……”
说着,颤巍巍的起身,就要拜下。
一个头发苍白,梳的纹丝不乱的老妇,满面老泪纵横,为了失恃孙儿的安危,跪下哀求的形象,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说旁人,连贾母都动容的无以复加。
她这一刻,甚至代入其中,想象宝玉有朝一日落到这个局面,她会不会也这般给人跪下磕头求救。
一迭声的喊人搀扶住孙氏后,看到满堂诰命大都红了眼圈,荣庆堂悲悯之势大盛,贾母长叹一声道:“咱们这些妇人,一辈子都为了爷们儿操心。老爷在时为老爷,临老了,又要为儿孙,哪个也不易啊!”
孙氏悲戚道:“这便是咱们的命,若是儿孙孝顺倒还好,若遇到不孝不听话的,那才怄心呢。”
贾母闻言面色一滞,看了眼孙氏,见她犹在悲伤,似是无心之言,又看向贾琮,道:“琮哥儿,此事你怎么说?能帮一把的,总要帮一把。”
一二十双眼睛都看向了贾琮,有位候夫人赞贾琮高义,言其还未承爵时,便为了一位名唤杏花娘的可怜女子,生生打翻了一个状元郎,义薄云天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会儿必会为成国太夫人解难的。
又有位伯夫人言道,冠军侯受天下师松禅公的教导,又得衍圣公牖民先生的偏爱,必在骨子里刻下一个仁字,断不会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