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出殡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出了荣国府。
六十四名青衣请灵,贾琮与贾环披麻戴孝摔盆驾灵,十分哀苦。
前来送殡的宾客中,除却南安郡王府外,其余开国功臣一脉王公候伯府第均亲至。
各色车马骡轿,不下百数。
自荣宁街起,一路摆至金光门外,声势之浩荡,着实令不知多少人侧目。
北静郡王水溶、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修国公府一等子侯孝康、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平原侯府蒋子宁、定城侯府谢琼、景田侯府裘良、神武将军冯唐、振武将军卫固、威武将军陈忠……
其余还有诸多虽未在军中任职,但门第深厚,军中仍有不浅背景的公候府第,亦皆来路祭。
这时,许多人才发现,原来日薄西山的开国功臣一脉,还“残留”着这么多的力量……
然而贾家之势仍未完结,虽然如今皇族正处于风声鹤唳一片动荡中,但仍有几家驸马都尉和闲散宗室府第前来吊孝。
除此之外,还有国子监几位教过贾琮的教习,今日竟也在路边设了路祭。
再加上贾政在朝廷的一些上官下属,以及闲居神京的文坛儒士。
再有就是……
李虎带着一干贞元勋贵子弟,亦都设了路祭。
如此一来,众人方知这位曾被人诟病生母鄙贱、佞幸而成的冠军侯,如今到底有多深厚的根基。
其生母虽鄙贱,但他依旧是荣国公的子孙。
如今整个贾家,也只他一人活跃在官场上,贾家两代三位国公的余荫,自然而然的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其势渐显。
而也有更多人,明白了崇康帝大用贾琮的深意……
贾琮面容哀苦,护着两具棺栋,自荣国府正门而出后,一步步行至金光门外。
一路上,纸钱漫天,哀乐嘶嘶。
出金光门后,再骑马引领队伍至距离西城十五里外的铁槛寺。
入祖坟下葬……
……
“唉!”
荣国府荣庆堂内,贾母一脸哀容,长长一叹。
因为邢夫人居长,所以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等人都去为她送殡。
堂上只留下史家两位夫人和薛姨妈、王子腾夫人作陪贾母。
保龄侯夫人朱氏今日格外热络,见贾母唉声叹气,忙劝道:“老祖宗,您可千万保重身子啊!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死去的着想。您到底是长辈,若因他们而不受用,他们也担待不起。再者,逝去的也就逝去了,生者总还要过日子不是?您想想宝玉,想想那么些孙子孙女儿,您要不受用,他们可要担心您呐!别说他们,连您那侄儿,昨晚大半夜的还叮嘱我,今儿好好来服侍老祖宗,不能让您难过了去。”
贾母闻言,面色稍稍和缓,看了朱氏一眼,道:“鼐儿半夜里不睡觉,和你叮嘱服侍我?他倒有这份孝心!”
朱氏似没听出贾母的嘲笑,也没理忠靖侯夫人赵氏、王子腾夫人李氏等人的奚落眼神,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您那大侄儿也不光是如此。唉,他如今也不好过……”
贾母一听就腻味,不过到底关心娘家侄儿,问道:“他好好的一个侯爷,有什么不好过的?”
朱氏道:“之前不是就在闹新法要收田税吗?幸好出了这么些事……”
话没说完,就见贾母和忠靖侯夫人赵氏都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看过来。
就算贾母和赵氏再不关心再不懂外面的事,也知道什么话是万万说不得的,一时间恨不能将这个蠢妇掐死!
新法为何耽搁下来?不就是因为三个皇子暴毙吗?
到了朱氏嘴里竟是幸好出了这么些事?
贾母原以为摊上邢夫人这样的儿媳已经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谁知这侄儿媳妇竟比邢夫人更愚蠢!
被二人这般一瞪,朱氏也回过神来,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说别的事,是说家里事,家里事!”
贾母等人气个半死,却谁也不敢再提此事,生硬的将这事遮掩过去,还得替她圆场,冷声问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见她们不追究了,朱氏自己反倒舒了口气,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说起了保龄侯府的难处。
无非就是家里人口多,嚼用大。
再加上家里几个哥儿都长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愈发艰难了。
说着说着,又拐到了羡慕贾家体面上:“啧啧啧!老祖宗真是好福气,贾家愈发气派了。刚才来时,家里的马车差点都进不来。来了那么多王公候伯府第,真是好大的体面!”
贾母冷淡道:“不过是亲戚世交帮衬些,又有什么体面的?如今也不比从前了。”
朱氏忙道:“可不是这个理儿!老祖宗许是不知……当然,我也是听我家老爷说的。如今宫里陛下愈发看重贾家了,这不是,昨儿才说了,要大用王家老爷和我家二叔,让他们做实权大将军!真真了不得!”
她说就说也罢,偏偏用夸张的语气去说,听起来阴阳怪气,让人心里极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