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偏厅。
贾芸赔尽小心,半躬着身,满目恭敬的看着主座上这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少年。
他之恭敬,并非浮于表面,而是真心敬服。
贾族人谁人不知眼前这位当初处境之艰难?
要说惨,怕没几个比这位还惨。
包括他。
可偏这样一个被大老爷、大太太百般凌虐,恨其不死的庶子,竟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这让贾芸怎能不敬,怎能不服?
“侄儿给三叔请安。”
跪下行大礼问安罢,贾芸就听上面传来一道平静清淡的声音:“起来吧,五嫂还好?”
贾芸起身后,忙答道:“回三叔的话,母亲极好,也让侄儿寻机会,代她向三叔问好。母亲说,若非三叔惦记,侄儿能得一个好差事,真真是连年也过不去了。母亲教诲侄儿,虽没出息,但要知恩义,要有孝心,往后必要好好孝顺三叔。”
贾琮看着堂下这个容长脸言语有些市井气的少年,点了点头,道:“芸哥儿,你自幼失怙,是五嫂辛苦将你抚养长大。吃过的苦头多了,处世也就圆滑许多,这是好事。清高不能当饭吃,若无祖宗些许余荫,好些人必不如你。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当好生做事。如今琏二哥在姑苏林姑丈处做事,家里没人照看,我知你孝悌,所以举荐给老爷太太,让你进来管事。一来算是对你磨砺长进一番,二来也好添补些家用,孝敬你母亲。
你好好学着该怎么理事,往后还有大用。
另外,我也要警告你一点,眼皮子不要那么浅,不要学贾珩,貌似忠厚,结果贪心比谁都重。
你要是想走他老路,就当想想,往后谁人给五嫂养老送终。”
贾芸先听完贾琮一番犀利剖析,心中感动之极,还没等谢恩,又听其严厉警告,忙跪下起誓道:“侄儿手脚但凡有一点不干净,也不敢脏三叔眼睛,侄儿自己拿刀砍了去,也没脸再见母亲。”
贾琮点点头,道:“你也不小了,穷人家的孩子都懂事的早……行了,不必起誓,心里有数就好,回去代我问五嫂好。”
贾芸虽然还有些不适应贾琮雷厉简明的训话风格,他心里还想再聆听教诲,不过既然贾琮开了口,他自然没有继续停留的道理,毕恭毕敬的行礼罢,缓缓退出门外。
刚走出偏厅,就见一行锦衣亲军从外而入,步伐谨慎,路过他时,甚至还微微躬身颔首与他见礼。
贾芸忙慌张回礼,为首之人对他笑了笑,没有耽搁,大步向前行去,至偏厅外门而止。
一行五六人齐齐躬身拜下,大声通报道:
“卑职韩涛、向固……求见指挥使大人!”
待厅内走出一亲兵,冷冰冰的道了句“伯爷请诸位入内说话”,韩涛等人连忙谢罢后,方恭敬入内……
这番做派,端的让贾芸看直了眼。
心中浪潮澎湃,脑中唯有一言反复回荡:
大丈夫,当如是也!
……
“这么说,江南各省的锦衣卫所,也早都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