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吕惠卿回朝

在他看来,张璪是自作自受。

韩绛致仕后,他就忽然上书告病。

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话里话外,却都是在说,元丰八年的时候,他有定储拥立之功,国家不该忘记他云云……

纯属利令智昏!

正如赵煦所言,太急了!

他哪怕等个几个月再告病,都堂宰执们都不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偏他急躁,于是就得罪了一大堆人。

其中,最不爽的,自然就是当朝的首相吕公著了。

而吕公著什么人?

政坛老人,从熙宁、元丰时代走过来,历经无数波云诡谲,却依旧屹立不倒的不倒翁。

他能被张璪拿捏?威胁了?

开玩笑!

你不是自称有病,身体不好吗?

好!

朝廷给你升官加爵!

快说多谢吕左揆!

升正议大夫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在于加宫祠官。

宫祠官在大宋政坛,自来只有两个用途。

授给亲贵勋臣、致仕元老的时候,代表着朝廷恩典和皇帝宠幸(能多拿一份俸禄!)。

但,在授给在任文臣的时候,味道就变了。

因为宫祠官有一个特点——不任事!

这个特点在大宋很棒!

完全就是给异见者们量身定做的枷锁。

正所谓‘罢之则伤恩,养之则玩政’,而宫祠官刚好可以规避这些缺点。

有了宫祠官系统,朝廷就可以合理合法合情,而不失体面的,让一些重臣靠边站,将其慢慢边缘化。

你不是牛逼吗?

那就去侍奉三清道祖、五岳帝君吧!

自然,张璪既授宫祠官,那么其判真定府的职事自不能再履行了。

按照惯例,他在真定府的权力,将由通判接掌。

至于他本人?

好好养病吧!

运气好,过几个月或许能调到东南的富裕州去当寓公。

但在政治很显然。

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张璪的政治生涯算是完蛋了。

打发走冯景,石得一就出现在了赵煦身边,他低声禀报着:“大家,探事司刚来报,言是故御史中丞、枢密直学士舒亶,方才回京了……街道司的贾种民,亲自在州桥下将之接到了朝集院……”

“舒亶吗?”赵煦微微抿了一下嘴唇:“真巧!”

刚刚打发走一个期货死人,就回来了一个本已经在政治上被宣判死刑的人。

“听说舒亶在堆垛场的码头上,见到了苏辙出知陈州,友人送行的场面,便询问了码头伙计有关情况……”石得一继续汇报着。

赵煦眯起眼睛来,坐直身体,问道:“他怎么说?”

舒亶,赵煦的父皇贬废的,如今又蒙太皇太后恩典起复。

所以,这个人的忠诚度,在赵煦眼中是可疑的。

得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怀怨言?又是否对先帝有着怨念?

石得一摇头奏道:“据说舒亶未发一言,只是问了些叶康直案的缘由……”

说着,他就简要的和赵煦汇报了一下,探事司通过种种手段,从那伙计以及其他人嘴里探查到的内容——这很简单,请这些人喝酒吃肉。

二两马尿一下肚,什么事情都能被引导着说出来。

赵煦听完,微笑起来。

自他即位开始,他就一直在逐渐的通过各种办法,悄咪咪的给他的父皇涂脂抹粉。

从去年开始,随着汴京新报的影响力扩大。

他就更是肆无忌惮的指使着童贯,给他父皇写各种洗白小作文。

主要风格,可以参考知音、读者上,对于欧美当政者的美化、粉饰。

当然,不可避免的进行了符合大宋人文与社会的改编。

但基本风格没变!

主打的就是一个亲民!

于是,在赵煦这两年的粉饰下,他的父皇,大宋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的名声与形象,如今已发生了重大变化!

从过去舆论中毁誉参半的‘变法之主’、‘专断独行之君’,慢慢的向着一个想要有所作为,勤政爱民,关爱底层人民生活,但造化弄人,命运多舛的‘圣主’、‘明君’转变。

这种带着一定悲情色彩的君王形象,很好的贴近了底层人民的幻想。

在精神上,给与了人民慰籍。

效果非常好,甚至超过了过去赵官家们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官家是好的,坏的都是下面的贪官污吏!

至于你要问,这才过去两年多,怎么汴京人就这么健忘?

但事实就是如此。

无论什么时代,群众总是健忘的。

便是在现代,媒体也能很轻易的发动岁月史书,篡改群众的记忆,倒果为因,甚至无中生有。

何况是在中古的大宋,这个新闻学刚刚萌芽的时代呢?

而赵煦给他父皇编排的那些小作文的意识形态,本身无比贴近汴京社会的需求!

就像那篇‘风能进、雨能进,而吾不能进’的小作文。

对于汴京人来说,简直就是醍醐灌顶的当头一棒。

这一棒子敲下去,就算是聪明人,也会被敲傻,也会认定这定是‘先帝圣哲故事’。

没办法!

作为一个以手工业为主的商业城市,汴京城的市民文化非常发达,百姓对个人私人财产的重视,也远超如今这个地球上的任何国家与地区。

开封府每年最多的官司,就是争产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