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为淮南灾民而伤心、哭泣,甚至内疚、自责。
这是什么?
此圣君之行也!
更是感动大宋的事迹!
此事传到淮南,也足可安慰、稳住那些饥寒的灾民。
天子都为大家伤心了,掉眼泪了。
灾民们哪怕饿着肚子,即使冻得瑟瑟发抖,也该感恩戴德才是。
具体到朝堂,此事就更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有圣君,就定有名臣、贤臣嘛。
只要帮着天子,将淮南的灾情安定下去。
此事肯定会上国史,甚至有机会成为一个典故。
于是众人的心思,顿时都活络了起来。
特别是冯京都快看傻了。
「我可真傻!」
「去年怎就没想办法留下来呢?」
这才回京几天,就遇到了这样好的刷名声的机会。
而且,还是小官家自己创造出来的!
冯京现在,终于是理解,为什么张方平、孙固这两个老家伙,怎么都不肯回老家,非要留在汴京了。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当朝官家厚遇元老,礼遇备至。
很
有可能,他们还经常能遇到这样的事情。
隔三差五,就能借着小官家的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参与到这样的历史事件中来。
只是这样想着,冯京就深感自己亏了一个亿。
他发誓,这一次就算天子赶他,他也不要回洛阳了。
留守洛阳、判河南府这个差遣,谁爱要谁要吧!
反正,他是不想回去了。
带着这样的心态,冯京临襟正坐。
此时,两宫已命人扶起了文彦博、韩绛、吕公著三人,并将三人扶回了他们的座位。
看着文彦博、韩绛、吕公著三人坐下来,帘中的太皇太后才问道:「诸位髃臣,且都来议一议吧。」
「官家今日看了都大江淮六路发运副使蔡卞还有提点淮南治河赈灾大使宋用臣的奏疏,便与老身还有太后哭道:祖宗圣德,光如日月,先帝圣行,垂于万古,我不敢损其丝毫。」
「还说,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只求不伤淮南百姓一人。」
说道这里,太皇太后在帘中也是低声一叹
向太后则是想起自己的孩子,方才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那孩子,是真有圣德!
也是真爱百姓的!
群臣见状,纷纷起身,持芴谢罪:「臣等死罪……乞两宫慈圣降罪!」
自古主辱臣死,自然主忧臣虑。
如今,天子为受灾百姓而流泪、伤心。
那责任肯定在他们这些宰执、元老身上。
帘中的两宫,没有接他们的话,太皇太后只是自顾的说着:「老身和太后,都只是妇道人家,对天下事知之甚少。」
「公等髃臣,皆是先帝股肱,社稷重臣,定有良策,可解此事。」
「还请诸位髃臣,畅所欲言,勿有顾忌。」
群臣听着,都是躬身不语。
就连文彦博,也牢牢的闭着嘴巴。
这就让冯京很奇怪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站着的张方平,又敲了敲在前面的文彦博。
虽然有些奇怪,但冯京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上前一步,持芴道:「奏知两宫慈圣,臣先泰山、故司空、韩文忠公,曾于庆历七年安抚京东流民五十万,期间写有诸多条例、文章,皆汇编为一书曰《青州振济策》。」
「今其原稿,在其子绍庭之手,若慈圣恩典,可招绍庭入宫,或能有益于淮南事。」
帘中的两宫听完,似是商议了一番,然后太皇太后道:「善!」
「便有劳冯卿去取来此书,明日献与官家。」
冯京一听傻了。
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不应该是马上遣使去他岳父在京城的宅邸取来那本书吗?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为什么是他去取?
冯京有些不懂。
但很快,他就懂了。
因为在这个时候,文彦博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个眼色让冯京很不安,赶紧俯首谢恩。
然后,冯京就听到了张方平的声音。
「奏知两宫慈圣,老臣惶恐,斗胆以为,方今天子御极虽不过年许,然圣心仁德,有古先王之风;聪俊果决,有祖宗之佑;爱民如子,得二圣之亲教。「
「今陛下圣心伤于淮南灾情,悯百姓之苦,则必有恩典,加于淮南。」
「老臣死罪,敢请慈圣在此,候陛下醒转,先降德音,再定条贯。」
张方平的话音刚落,左相韩绛就已经拜道:「老臣附议。」
然后是尚书左丞张璪:「臣附议。」
「臣附议!」知枢密院事李清臣持芴而拜。
尚书右丞邓润甫紧随其后:「臣附议。」
而右相吕公著,过了好一会,才施施然再拜稽首:「臣附议。」
于是,门下侍郎李常、同知枢密院事安焘等人开始站队。显然,朝中已经悄然划分出了两个派系。
左相派和右相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