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文彦博得知后,没少笑话过富弼。
可现在……
文彦博深刻理解了富弼当年的无奈。
儿子不成器,当老父亲的也很无奈啊,只能舍了脸皮。
本以为,文及甫、文贻庆就已经是文家的低洼了。
却不料,文宗道一个人就超越了文及甫、文贻庆。
文彦博感觉,文家将来若是要坏事。
恐怕就会坏在这个蠢儿子手里——文及甫、文贻庆,虽然傻傻的,但起码会躺平,也会交朋友。
文宗道?
连躺赢恐怕都很难做到。
再这样下去,怕是十三娘也要被其牵连!
怎么办?!
文彦博的一张老脸,都要皱成麻花了。
心中烦恼着文彦博就拄着拐杖,在仆人们的服侍下,走出厢房,来到外间散心,同时也思考着法子。
不得不说,这个御赐的山庄,虽然在规模和大小上,远远不如文彦博在洛阳城外的那个东庄。
然而景观典雅,布局优美,山水寓于其中。
尤其是庄园内开凿的水渠,用着竹木相连,日夜都有着流水哗哗,以及水流滴答之音。
清澈冰凉的河水,浸润着庄园草木。
百花繁盛,树荫成林。
走在其中,让人心神安宁,哪怕是在盛夏时节,也没有丝毫闷热。
反倒是微风一吹,带起丝丝凉意,令人身心俱轻。
这是因为这个山庄的水,是直接从琼林苑所引,而琼林苑的水,则自金水河而来。
金水河,汴京城最干净、清澈甚至有些甘甜的一条河。
因为它是皇家御用的饮水河。
金水河的河水是大宋保护的最好的河水。
其在汴京城内、城外的渠道,都是‘瓷以砻壁、树之芳木’。
开封府的官吏,会定期巡视、修葺、保护。
自然,水源干净、清爽。
哪怕在盛夏,也能如山泉水一样清冽、甘甜。
在汴京城,能喝到金水河的河水的人家,皆是权势之家。
一般的待制大臣,都没有资格!
文彦博漫步其中,却没有多少闲情雅致,观赏这园林景色。
反倒是心中忧患渐起。
这从他不时的看向汴京大内的方向就可以知道。
“大人……”
文彦博在园林里,走了可能有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听到了让他等候许久的声音。
是他那个在京城里挂着‘閤门通事舍人’头衔的儿子文贻庆。
文彦博转身,看向风尘仆仆的文贻庆:“汝不在宫中值守,怎擅自回来了?”
“大人!”文贻庆跪下来拜道:“儿奉官家口谕,来请大人入宫。”
文彦博点点头,心中虽然狂喜,但脸上还是保持着镇定自若,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模样:“官家何事要召老臣?”
文贻庆起身避到一旁,面朝皇城方向拱手道:“官家口谕:请太师入宫,有国事相商。”
文彦博面朝皇城大内的福宁殿方向拱手再拜:“既是国事,老臣敢不奉诏?”
便让家人,立刻为他准备。
文贻庆却阻止了文彦博立刻回朝的举动,道:“官家叮嘱,如今暑热,太师宜当明日五更回朝。”
“官家还叮嘱,令儿等抬肩舆,更遣来神卫军将校,为太师引路。”
文彦博听着,面露感动,双眼一红:“老臣何幸,竟荷如此厚爱?!”
“当为陛下,鞠躬尽瘁!”
说着,他就感慨:“真圣天子也!”
对宰执大臣的尊重,那位官家在细节上,真的做的无可挑剔。
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像天子善待、厚遇元老的事情,都注定写入国史。
所以,这又可以满足老臣们青史留名的心思。
光是这一点,就超越了历代官家——即使仁庙,对大臣也不过是‘赏赐不断、恩宠备至’而已。
但,他可没有这个心思,更没有这个耐心,帮着大臣在青史上留名。
所以,好多人只能靠碰瓷,自己主动刷名声了。
可这样一来,效果就差了许多,还有风险。
哪像现在这样,小官家自己主动的帮着大臣们刷名声。
……
第二天五更时分。
文彦博就准时乘着肩舆,在一队神卫军的将校的护卫下,从自己的避暑山庄出发,踏上回城的路。
文彦博年纪大了,自然难免困倦。
所以乘上肩舆后,他很快就在肩舆上躺着睡着了。
服侍着他的子弟,连忙给他盖上一件毯子,以免晨间的雾水,让他受凉。
等文彦博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景灵宫的殿垣。
此时,太阳也已经升起,晨雾正在散去。
汴京城的街道,开始繁华起来。
但,却很出奇的没有混乱。
相反,行人、牲畜、车辆,各行其道。
行人在左,车辆在中,牲畜在右,各自井然有序的行进着。
文彦博顿时奇了。
他记得他上个月出城前的汴京,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那时候,天街南北,喧哗不已。
行人、车辆、牲畜,互相争道,一言不合,常常打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