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王孝先,跪伏于两宫之前请罪。
最后,两宫商议之后,暂时给了王孝先这个处理意见。
令其在家待罪、反省,等待中司审查、都堂调查结论。
但基本上,明眼人都知道,王孝先这次肯定是过关了。
了不起,最多罢任大理寺卿,外任地方州郡。
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责罚。
连罚铜恐怕都不会有!
蔡京听完,眼神一黯,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了一句:“王孝先这个家伙,名字取得太好了!”
孝先、孝先……光听这个名字,宫里面的两宫就很欢喜。
不仅仅因为孝先的寓意很好。
无论太皇太后还是向太后,都愿意留着他,哪怕只是讨个好彩头。
还因为,大宋历史上,还有个叫王孝先的宰相。
不过,那一位是表字孝先——既真庙时的托孤顾命宰相,大宋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神童,协助章献明肃,驱逐包括丁谓在内的奸臣的大功臣——沂国公王曾。
而现在又是一个少主在朝的时期。
于是,王孝先仅仅是靠着他的名字里的彩头,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当他的官。
无论是上次僧录司的案子,还是这一次大理寺又捅出来篓子。
他都是不损分毫。
蔡京心里面,羡慕得不行,却也没有办法。
谁叫人家爹取的名字取的好?
而且,刚好碰上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
宫里面想要一个吉祥物,想讨个好彩头。
他刚好符合要求。
心里面的这些念头转动了一下,蔡京忽然警醒。
“石得一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事情?”
蔡京是个聪明人。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不是石得一会和他说的话。
只能是宫中的官家,在借这个大貂铛的嘴巴,将这个信息告诉他。
那么……
“官家缘何要让石得一将此事告诉我?”
这个事情,讲道理,石得一不说,等到下午左右他也会知道。
所以,官家在暗示什么?
蔡京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大理寺卿王孝先待罪在家……
他肯定不能再署理大理寺的日常事务了。
之后也一定会调离大理寺。
而如今奉圣旨,对大理寺进行审查的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大臣——英庙时代孤臣,御史中丞傅尧俞。
但傅尧俞还要管御史台。
他根本没有这么多精力,额外关注大理寺的事务。
偏生,傅尧俞这个人,一旦开始调查就必然深挖到底。
所以,大理寺卷入案情里的官吏,除了王孝先可能平安落地,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获罪。
尤其是那些具体经办了相关事务的官员、胥吏。
没有一个逃得了傅尧俞的铁面无私!
流放、刺配,就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所以……
蔡京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是个聪明人。
而且是个纯粹的政治生物。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大理寺将在未来一个月到两个月之间,出现巨大的权力真空和人员缺口。
就像是……
开封府!
“对!”蔡京握紧拳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开封府、大理寺,都将被李雍案搅个天翻地覆!”
御史台的乌鸦,这次出手,可是拿到了无比确凿,不可辩驳的铁证!
包括胡及的判词和大理寺那边的判词。
这两份判词,一份比一份荒唐。
尤其是大理寺的判词,简直是让人看了都会羞愧:大理寺那些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写的判词,就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
一边认可开封府的判决——李雍诬告了。
可一边却又在判词之中,不写一个‘堪’字——依制度,既是诬告,那么判词必须写一个‘堪’字,然后送都堂,由都堂下刑部进行复核。
同时,大理寺还在判词中,犯下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致命错误——他们认可了李雍举证的段处约乃段继隆之子,理当申省勾追段处约到衙的请求。
但同时,却又在判词中不写一个‘申’字。
准确的说,他们写了。
但,却不知道被谁给抹掉了!
偏生,没有抹干净,外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个‘申’字。
然后这份判词,不知为何,落到了御史台手里。
所以,御史台的乌鸦们,才会那么亢奋——那么大一个没有抹干净的申字,除非是瞎子,不然肯定看得见。
左司谏苏辙的弹章里直接就说了——臣见大理寺堪得李雍经开封府论段处约将父知济州段继隆进奉空名状,招人承买一案……
若堪得实情,则段继隆罪行不轻,李雍则不坐诬告之罪,此乃官司行遣之常。
今既以段继隆无罪,又却判放李雍,自相违背,犹如儿戏,则其受情反复,不待堪劾自明……
今大理寺公然用情,枉乱分析,更不堪出情弊。
臣实以为,此开封府、大理寺,自相勾连,败坏法度,乞陛下严加详查,治其等欺君罔上、败坏国家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