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船上,借着疾病,倚在她的肩上,苏文挽没有拒绝。
两人的背影映照在江面上,越行越远,顾怀安站立在船头,望向江心中逐渐消失的船只,心中也空落落的。
一个上午的喜悦,在此洗劫一空。
他只是黯然失神了片刻,就告诉自己,为了前途,为了自己的志向,他也不该困于此事。
两两船只,再不能相望。
苏文挽终于收回了频频往后的目光。
她的不舍和不愿,谢瑾之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神讳莫如深。
到了最后,他终于无奈地笑了,幽然叹道:“一步三回头,挽挽,你可知我心忧?”
他看着她,捕捉她闪烁的双眸,指向心口的位置,“你可知,我这里,会疼?”
“我知道。”
“毕竟受了重伤。”她语气平静得不像话。
他抬眸去看她,眼神冷冷的,似乎是在责怪她不近人情。
苏文挽收起了神色,勉强安慰道:“忍一忍,就不疼了。”
一股江风迎面袭来,吹乱他如墨的青丝长发,灌进他宽阔的雪衣广袖,从袖袍中往心口钻,冷冷的,仿佛冰冷的江水扑打在他的面上,他吸入了几口冷风,不禁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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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目,面颊,眼尾也红了起来。
时过慕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江水共长天一色,谢瑾之看着那南飞的燕,不禁感叹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都这半死不活的时候了,他倒是还有诗兴。
苏文挽在心中冷嘲,低头一看,却见他面颊上多了两行水痕。
他这是流泪了?
他哭了?
他这是又怎么了?
大约是伤口疼了吧。
她拉出手绢,递给他,终于还是软语安慰道:“别哭了,回去吃点止疼药就好了。”
谢瑾之睁着朦胧的双眼,望着空中追逐的一双燕,有燕南飞,北燕相留,两者在空中你追我赶,场面激烈。
她冷不丁地递来一条手绢。
让他有些不失神,他伸手接过手绢,却没有理会她,接着看江上的燕。
几个回合之后,北燕受了伤,坠落于船头,南燕扑腾着翅膀,径直往南方飞去。
他抬手指向天边,望向那一抹南归的燕影,轻轻地问她:
“挽挽,你看,那南飞之燕,像不像你?”
苏文挽仰头去看那道南飞的燕影,它在空中肆意飞扬,而她却只能困在牢笼之中。
她若真是那燕子,又怎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如果杀了我,你就可以离开,你会杀我吗?”谢瑾之望着她,面上的水痕已被风吹干,苍白的面容在斜晖下散着森冷的光。
她面不改色地看向谢瑾之,心中却升起无限畅然。
若是杀了他,她能回到江南,她会杀了他吗?
为了父亲的冤案,为了自己的自由,她会杀了他吗?
仔细想来,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苏文挽不是一个滥杀的人,也不是一个绝对心狠的人,所以出于道义,她不会杀他,但也绝不原谅他。
那么,谢瑾之呢?
若是他身处在她的位置,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她这样想着,也是如此相问:“若世子爷身处民女的境地,当如何选择呢?"
“你会杀了我吗?”她复问。
谢瑾之轻笑,苍白的面容如衰败的月光。
“北燕已亡,南燕高飞。”
“我没有北燕的志向,也不会杀你。”
他说,他不会为她而死,但也不会杀她。
“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