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左夫人手里的这一份密件,是综合了各条渠道的消息,相互印证,总结而成,可靠性极高。
关将军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
但当看到上面所写的内容,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关将军,乃是忍不住地发出低低地惊呼:
“陆逊死了?”
关将军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冯大司马,似乎想要向冯大司马求证消息的真实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冯大司马点了点头,面色从容而平静,给了关将军一个肯定的回答:
“死了,应当是真死了,过一段时间东南那边,就会有公开的消息传过来。”
陆逊也算得上是三国最顶尖的那批名人了。
冯大司马自然是记得此人的下场——生生被孙权骂死了。
此时陆逊的死,和历史上并无二致。
以前还不明白孙权在晚年的时候为何会性情大变,变得寡恩而又昏聩。
直至亲身处于这个时代,冯大司马却是知道:
陆逊自有必死之道。
“真死了啊……”关将军的神色颇有些复杂,语气里有不尽的唏嘘。
看着站在那里的关将军,冯大司马上前,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到座位上。
关将军顺从地坐下来,却是发呆不语。
冯大司马知道她此时的心情。
真要说起来,关老君侯之死,陆逊也算得上是元凶之一。
只是吕蒙早已病死,如今陆逊也被骂死。
世间的主要仇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未免让人有一种茫然之感。
于是冯大司马体贴地安慰道:
“是不是想到了《射雕》里的黄裳?”
世间仇人,你不一定需要亲自去寻他报仇,有时候你只要活得比他久,那就可以了。
关将军有些莫名地抬起头:
“什么《射雕》里的黄裳?”
嗯?
原本以为自己一番话会深得关将军之心的冯大司马,顿时就是有些尴尬:
“我是说,细君这般模样,很是少见,不知是在想什么。”
“妾啊,妾是在想,”关将军把脑袋微微仰起,凤眼微微眯起,缓缓道,“放眼整个吴国,唯一能让阿郎忌惮者,也不过是陆逊一人了吧?”
“如今孙权逼死陆逊,无异于自断一臂,妾在想,阿郎在吴国布局这么多年,我们是不是也快到饮马大江的时候了?”
已经在大河饮过马了,关大将军的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准备饮马大江。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嘿嘿!”
冯大司马不好意思地一笑。
“阿郎以为什么?”
“没什么。”
“阿郎是不是以为,陆逊一死,妾不能亲自报仇,会大失所望,故而拿那《射雕》的黄裳来安慰妾?”
冯大司马又是装傻一笑。
关大将军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
“先父之仇,不仅仅是在于吕蒙陆逊之流,甚至也不仅是孙权之辈,而是在于整个吴国。”
“此可谓国仇家恨,”关将军的声音不大,但让人听了,却感到一股森然之意:
“不能向吕蒙陆逊报仇不要紧,只要能灭掉吴国,那也算是报了这个仇恨。”
吕蒙和陆逊偷袭荆州,从根子上来说,都是为了他们身后的吴国。
不能找吕蒙和陆逊报仇没有关系,能找吴国报仇就行。
这么大个吴国,总不会也长了腿跑路吧?
灭了吴国,毁掉他们一辈子的心血,不算报仇算什么?
听了关大将军的话,就连与之共枕多年的冯大司马,都禁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见冯大司马郑重地对着关大将军拱了拱手。
“阿郎这是什么意思?”
“镇东将军之胸襟,吾大不如也!”
关大将军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就这一番话下来,恐怕连不少须眉都汗颜。
冤有头债有主,报仇我也要找最大的那个冤头债主。
听到冯大司马这般称赞左夫人,右夫人把掉下来的一络头发别到耳后,看了一眼左夫人的胸口。
然后暗自撇了撇嘴,胸襟确实是挺大的。
左夫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转过来。
右夫人连忙收敛起神情,认真地说道:
“阿姊,哪有这么快?欲定江南,须得先定河北,再图中原,最后才是南下。”
“我自然知晓,”左夫人示意了一下右夫人鬓发还没有整理好,然后又转向冯大司马,“阿郎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河北的司马懿?”
迎着镇东将军询问的眼神,冯大司马心头莫名地跳了一下,然后了一下,故作沉吟:
“这个嘛,就要看益州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