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河东眼下这局势,与冯某人无关,那李憙是不信的。
但要说是他指使的,那也没有任何证据。
毕竟人家一直在河边钓鱼,凉州过来的大军都已经分成了两部,就是要防着河西。
你说他还有空干这事?
只是眼下这河东,莫名乱成了一锅浓汤,现在就等着冯鬼王拿勺子去舀着喝。
别说是先前要拒抗蜀虏到底的安邑城,最后乖乖主动开城门投降。
就是远在并州的各路豪强,不也是吓得赶快纳粮保平安?
麾下将士能征善战,手段狠辣不失圆滑。
反正李憙是觉得,只要这冯鬼王铁了心留在河东,魏国能不能奈何得了人家,这事还真不好说。
所以大伙现在还是安份一点,等局势明了再下注也不迟。
谁赢就帮谁,都是为了在乱世中求活嘛,不寒碜!
为了乡里士吏免遭兵乱,恭维冯鬼王几句,也不寒碜。
果然,但见冯鬼王得了李憙这几句恭维话,笑得就更开心了。
他以目示意李憙身后那些人:
“所以,李郎君所带来的这些人,皆是识天命顺大势的豪杰了?”
“不敢当得起君侯这么说,不敢不敢!”
“在君侯面前,吾等谁人敢称豪杰?”
“就是就是,君侯折煞吾等了……”
冯刺史听在耳里,也不接话,只管嘻嘻一笑,然后把目光看向李憙。
这个动作虽然不大,但态度很明显:并州来人,他现在只认李憙,其他一概不认。
这不是自大,而是自信,更重要的,是给这群人一个下马威:
你以为冯鬼王的爪牙,是想当就能当的?
并州五部匈奴,北部基本说是已经被灭了。
残留的余部,基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左右匈奴这两部是刘浑的亲族。
剩下中部和南部,彼此间真要想与左右二部攀关系,往祖上捋捋,不用太远,估计三代之内就能接得上关系。
再加上前有关将军的承诺,后有大军的弹压,所以这些匈奴人到现在还算听话。
有这些匈奴胡儿在手,对于冯鬼王来说,并州豪族有什么心思无所谓。
但他们真要敢有个什么动作,不怕落个像河东世家的下场,冯鬼王就真敢放几只恶狗回去。
比起河东来,这些并州土生土长的恶狗,对并州可是最熟悉不过。
屯田客与河东世家有仇,匈奴人与并州豪族就没仇了?
能把两汉驯了几百年的狗,生生养成恶狼,然后转身反噬主人,搞出个五胡乱华,这也算是世家豪族独有的一门本事。
真要算起来,恐怕这仇,比屯田客也小不了多少。
不信的话,咱们试试?
所以冯君侯的这点动作,看似微小,实则意味深长,让一众人脸上有些讪讪。
唯有李憙,却是顿时觉得脸上有光:
君侯这是特意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面子啊!
只是冯君侯敢这么对这些人,他李憙可没有这资本。
但李憙连忙说道:
“君侯果真是言必有中,这些正是有心向汉的并州志士,小人能筹集这么多粮草,正是得了这些志士的援手。”
“特别是这一位郭公,他们一家就出了三千斛粮食,同时还有百匹毛料,以资王师。”
但见被李憙特意引见的一位年过五十的老者,连忙站出来拱手行礼:
“老朽见过君侯。”
冯刺史一听李憙的介绍,登时就是满面笑容,连忙上前扶起郭太公:
“太公不必多礼。郭家出粮资助大军,当是吾上门道谢才对啊!”
这郭家倒是想得周到,眼看快要过冬了,居然还想法子筹了一些过冬的衣物。
郭太公面有惶恐之色,连称不敢:
“郭家此举,一是资助王师,二是表明心迹耳,只盼君侯莫要怪罪,就已是开恩,何敢当得起道谢二字?”
“怪罪?”冯刺史一怔。
李憙连忙咳了一声,低声解释道:
“君侯,这个郭家,与身居大,咳,是伪魏,嗯,居伪魏雍州刺史之位的郭淮,是同一个郭。”
嗯?
原来是郭淮的本家?
那就怪不得了。
但见李憙继续压低声音,只让冯刺史说道:
“郭家乃晋阳大族,世代多出人才,郭淮族曾祖父郭遵,乃是后汉兖州刺史,曾任守光禄大夫,奉皇命巡行天下。”
“郭淮之祖父,是后汉大司农,其父郭缊,曾任雁门太守,郭淮正是因为出身显赫,故这才在建安年间,被推举为孝廉。”
冯刺史的脸色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