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约,伯约!出大事了!”
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急冲冲地走进冀县的某个庭院,大声喊道。
庭院里,一个年青人正捧卷而阅,只见此人清新俊逸,鼻若琼石,双眸如星,目光深邃,嘴唇紧闭,一看就知道乃是心志坚定之辈。
听到声音,方才抬头,淡然而问:“乐和何以如此慌乱?”
“陛下驾崩了!”
“陛下?哪个陛下?是山阳城里的陛下还是洛阳城里的那位陛下?”
姜维面无惊色,语气平淡。
被唤作乐和的男子正是姜维之好友,天水郡功曹梁绪是也。
他听得姜维这话,当下就是一怔,好一会才说道,“自然是洛阳城里的那位陛下。”
“哦?”姜维这才略有意外地说道,“想不到竟是曹丕先死了?我还以为……”
说到这里,姜维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梁绪闻言,虽知院子里没有他人,当下也吓得连忙劝阻道,“伯约慎言!”
姜维却是毫不在意,对着梁绪说道,“你们梁家暗通南边,买卖粮食,都未曾害怕,如今又如何怕我说句不恭的话?”
梁绪的脸色都白了,连忙上前作势就要捂住姜维的嘴,“伯约欲陷我于死地耶?”
姜维哈哈一笑,挡住他的手,“好好,不开玩笑。此次陛下驾崩,天水郡的马太守只怕要忙上一阵,看来又是与南边买卖的好时机了?”
男子听了,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下姜维,“伯约竟也上心此事?你们姜家,不是说不参与此事么?”
姜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参与,并不代表着姜家不参与。”
“我还以为伯约会反对此事。”
姜维一听,苦笑一声,“我为何要反对?自百余年前,后汉国势渐微,羌胡之乱,日渐猖獗,内郡之士便屡次建议放弃凉州。”
“永初五年(公元111年),先零羌自并州攻入河内,朝廷决定放弃凉州、陇西诸郡,把百姓迁入内地。”
“百姓不从者,官吏便毁田毁屋,强迫迁移,那时不知多少百姓死于路上。若非后来我凉州出了‘凉州三明’,对羌胡大肆讨伐,只怕凉州陇西之地就成了羌胡之地矣!”
“凉州素来为关东之人所轻的情况,在如今的曹魏比后汉更甚,即便是贾文和这般人物,因为功高而位及太尉,亦被人所笑。”
“当年曹操迁阴平、武都之民,我便知曹魏亦如后汉,实不足恃,凉州还是得靠自己,更何况如今羌胡越加地多了起来,甚至从东北边的大漠也有胡人不断地迁移而来。”
“羌胡之祸,只怕会越发惨烈,故我知晓你们暗通南边,以图厚利,亦未加阻止,就是为了以后让大伙多一些自保之本罢了。”
自一百多年前东汉国势开始衰退,占据了朝堂发言权的关东豪族就不断地推动朝廷放弃凉州陇西诸郡。
凉州人无法依靠朝廷,只好依靠自己,主动与羌胡进行斗争。
即便这样,朝廷甚至还拖凉州人的后腿,比如说派酷吏昏官任职凉州,施政时亦往往是贪残而不顾后果。
再加上凉州本就是崇尚武力之地,与崇尚经学的关东士族格格不入,导致了朝堂上的凉州人士也经常受到关东豪族的排挤。
这种情况造成了凉州人对中央朝廷的离心,以致于产生了属于凉州人建立起凉州自己政权的想法。
当年“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之侄皇甫嵩平定黄巾之乱,立下奇功,就有凉州豪族阎忠劝说其自立,幸好皇甫嵩没听从。
不过凉州人对朝廷的失望,却是与日俱增。
后面汉羌合流,开始形成军阀割据,就是凉州人离心的表现。
比如韩遂所领的叛军,就是汉羌皆有。
后来凉州刺史耿鄙宠信奸吏,导致凉州士民怨恨已极,凉州地方豪族对其恨之入骨,偏偏在平叛的过程中耿鄙又不听忠言,最后害得凉州名士傅燮孤军守城,死于乱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