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服天下才士,为的是在将来,把朝中官绅豪族取而代之。
她谋求兵权,甚至想要亲自带兵出征,也为此早在几年前便开始培养谍者窃取敌国情报。
她能利用身边一切有利的资源为自己铺路,包括容长洲,也包括他容北书。
其实在一开始,容北书便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会戒备,敌对,甚至想要除掉她。
她擅长算计人心,那双眼睛仿佛有种魔力,一眼便能望进人心里,撕开层层伪装,精准拿捏对方的弱点。
当初,他就是这样被她威胁的。
那么兵部和吏部的所谓“自己人”,她又是如何让他们臣服的?
“微臣从未想过,任毖省会是公主的人”
二人中间隔了两步的距离,容北书说着,缓缓转走目光,和她一同观澜这繁华市井。
墨玖安轻扯唇角,悠悠开口:“他为何不能是本宫的人?”
“任毖省是出了名的倔,脾气比兄长还直,他这种个性能入吏部都是怪事,他和户部尚书冷弘文一样,是朝中少有的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官员,冷弘文有陛下力保,行事也够谨慎,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被各派势力算计陷害”
容北书刻意停顿一息,意有所指道:“可任毖省毫无背景,竟也能活到现在,甚至坐到吏部侍郎之位”
“所以呢?”
容北书这才转头看向她,眸里的探究丝毫不掩。
“所以,公主给他许了什么?高官厚禄?”
墨玖安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你也说了,他洁身自好,利诱是行不通的”
她始终望着远方,语气带着几分散漫:“况且,总是用利益诱惑他人服从于你,最终你身边剩下的全是追名逐利之辈,普遍自私自利,他们今日能为了利益追寻你,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你”
容北书一副好奇的语气:“以他的性格,威逼也是行不通的”
墨玖安双眸微眯,回视他,嘴角浮上一丝狡黠。
“怎么?容少卿想学?比起本宫这深居简出的公主,你这个刑狱官更应该深谙人性才对”
时隔一个多月,容北书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爱捉弄人的玖安公主。
明眸闪着兴味的光,唇角调皮地扬起,话语间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倨傲气息,喜欢给人出谜题,一步步引导对方恍然大悟,然后面上就会洋溢起得志的笑容。
如果此刻她说一句“你猜啊”,容北书定会晃了神。
可惜,她并没有说,只是直视他,那一丝戏弄的意味转瞬即逝,顷刻间恢复如初。
容北书并没有执着,因为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以往的模样了。
“我自以为洞悉人心,可比起公主,还是差了些”
容北书面色不改,可墨玖安依旧能听得出他语气里微妙的变化,裹挟着淡淡的失落。
墨玖安心口沉闷些许,她暗自压下不适刚想开口,容北书却抢先道:“微臣想知道,公主是怎么分析臣的”
容北书薄唇勾起温和的弧度,笑意却不及眉眼,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探进她内心深处,闪着洞察秋毫的犀利。
墨玖安下意识地回避,转过身面向阑干,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知是不是受凉的原因,墨玖安声音微哑,带着颤音:“容少卿真想知道?”
墨玖安知道容北书的意图。
无论是他见到燕云归之后的反应,还是现在的提问,墨玖安知道容北书自始至终都只想确认一点:他对她而言,到底有没有一丝不同?
怎么不会呢?
对她而言,容北书从一开始就是最特殊的存在。
他和第一任阁主萧旻不一样,和她招募的这些寒门学子不一样,甚至和那些归顺于她的朝中大臣也不一样。
作用不同,能力不同,在她心里的位置不同。
起初,墨玖安只觉逗他好玩儿,就像喝酒能让她开心,和容北书聊天也能让她心生愉悦。
可过了半年,墨玖安后知后觉,回过神才发现局面早已脱离她的掌控。
他早就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心如刀割是什么感觉?
就是亲手一刀一刀地剜去他在她心里留下的每一个痕迹。
在这个过程中还会伤了他,然后就会意识到,原来,他痛她也会跟着痛。
心口的沉闷再也抑不住,翻涌到喉咙不上不下,墨玖安难受地咽了咽唾沫,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
因为,这是一个机会。
亲手在自己心口下刀的机会。
“容北书看似收敛恭顺,沉默寡言,实则桀骜不驯,傲世轻物”
开口的那一瞬,广袖下的指尖不禁颤抖,墨玖安蓦地攥紧拳头,忍着喉咙的酸涩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样的人,首先就要堵死他所有的路,不然,他不会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