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要的采购项目，王芳是见过的，她的父亲曾经就参与过这种国际采购，要多次出国考察，要完善各种细节，合同条款也要逐字逐句地研究，动辄就需要几个月甚至是一两年。

秦总呢？几句话就给拍板了？

那个美国工厂是什么样子的？机器新旧如何？能正常工作吗？德国人是不是得给咱们一个详细的单子，每一个机器设备的完好性都得检验一番，最后估值，秦总这哪里是买工厂设备，简直就是街头买大白菜。

在大众总部，在车上，因为有德国人，王芳都不方便开口，现在就他们三个人，王芳终于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不就是买一些二手的机器设备，有什么大不了的。”秦锋说道：“对咱们公司来说，这就是一笔小生意，不值一提。”

小生意？这可是两千万美元！在国内，多少企业想要进口设备，都批不下外汇来！王芳的神情复杂：“是不是过亿的才是大生意？”

“几十亿的吧。”

狼堡。

送走了秦锋之后，卡尔-哈恩就召集起来集团的高管们开会。

“如果能在东方找到一个新的合资对象，继续扩产我们的大众汽车，还是有很大好处的，毕竟那边的利润更大。那个东方人说得没错，他们需要奥迪轿车作为他们的公务用车，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也有助于提升我们大众汽车的影响力。”掌舵奥迪的皮耶希说道。

这个项目能增加奥迪的产量，提升奥迪的影响力，皮耶希当然希望能成功。

“是啊，用美国那个即将废弃的工厂里的设备来换取继续进军东方的机会，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两千万美元的价格不算高，但是也在我们能承受的范围内。”另一名高管说道。

大家伙都是支持的！卡尔-哈恩非常高兴，在内斗不断的大众汽车里，出现这样统一的声音可不容易。

“不行，我不同意。”就在这时，下面有人开口。

“贝纳德，你有什么意见？”

“各位，伱们知道我们是在做什么吗？我们是在培养竞争对手！”贝纳德放下手里的资料，刚刚大家伙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翻看资料，现在才刚刚看完。

“这个平旺鞋厂太厉害了，他们在埃森安防展上，展示出来了先进的装备，甚至获得了大卫人的订单！各位，这样的一个企业，如果要进军汽车产业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发展起来，我们可不能培养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贝纳德，你多虑了。”卡尔-哈恩解释：“他们引进我们的生产线只是用来生产摩托车而已，并没有生产汽车的打算，而且，造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他们一个鞋厂，造摩托车都会耗费很大的力气，造汽车？那怎么可能！看我们德国，那么多历史悠久的车企都接受不住竞争的压力而倒闭，他们如果真的敢进军汽车，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不，这个厂很邪门，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贝纳德说道：“我们是在扶植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我们宁可不做这笔生意，也不能让他们进入这个行业，各位，这个厂是个民企，和东方的那些国企是不一样的！”

贝纳德老持承重，屡屡能提出有战略眼光的见解来，这次他反对的意见听起来很好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要重视，否则可能会出大问题。

卡尔-哈恩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平息这个矛盾，就在此时，又有人在下面开口了。

“从技术的角度上来讲，东方人把美国的生产线弄回去，也只是一堆废铁，根本就没法用。”

卡尔-哈恩眼前一亮，目光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曾经参与了威斯摩兰工厂建设的老工程师茨韦考！他偶尔来参加高管会议，每次来了都是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那种，遇到需要表决的时候，就随大流，是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

但是现在，他却说出来了一句让众人很期待的话。

“为什么？”

“因为美国的生产线使用的是460伏特60赫兹的工业用电，东方用的是380伏特50赫兹的工业用电，这两种电是不兼容的，尤其是频率不一样，里面的很多设备都无法正常工作。”

美国的民用电是110伏特，工业用电则是460伏特，不仅仅电压和东方的不一样，频率也不一样，哪怕对一台普通的交流感应电动机来说，频率不一样，转速也不一样。如果贸然使用，那生产线肯定会乱套。

在后世有先进的变频器，这个时代可没有这种东西。东方人把生产线弄回来，等到安装完毕，接通了电路之后，才会发现所有的设备都不能用！

到时候能怪大众汽车公司吗？当然不能，都是你们提前没有调查清楚！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和东方的第二个合资对象也已经谈好了，其实只要接上头，就不需要秦锋出面，他们自己就能谈，有了上汽大众的经验，他们对怎么和东方人打交道有着很清晰的认识。

茨韦考继续说道：“而且，那个工厂是总装工厂，包括车身焊装、油漆和总装三个车间，就是没有发动机生产厂，你们想想，一辆车最重要的是什么？发动机啊！他们肯定没有事先调查过这个工厂，到时候，他们把这些设备弄回去了，想要生产汽车，到时候也只能从我们这里采购发动机，我们会卖给他们吗？”

当然不会！茨韦考的话让众人都放下心来。

卡尔-哈恩看向贝纳德：“贝纳德先生，我们不会培养一个竞争对手，我们只会送给这个鞋厂一堆破烂，您还有意见吗？”

贝纳德摊开手：“其实，我还是反对的，但是，你们应该不会支持我的，所以，我的反对意见就保留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到明天的时候，通知东方人，不，我们也要定机票，和他们一起到东方去！”卡尔-哈恩说道：“希望我们这次能有更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