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指甲都与宝玉道:“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宝玉听说,忙宽衣换上,藏了指甲。晴雯又哭道:“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
一语未了,只见他嫂子笑嘻嘻掀帘进来,道:“好呀,你两个的话,我已都听见了。”又向宝玉道:“你一个做主子的,跑到下人房里做什么?看我年轻又俊,敢是来调戏我么?”
宝玉听说,吓的忙赔笑央道:“好姐姐,快别大声。他服侍我一场,我私自来瞧瞧他。”灯姑娘便一手拉了宝玉进里间来,笑道:“你不叫嚷也容易,只是依我一件事。”说着,便坐在炕沿上,却紧紧的将宝玉搂入怀中。宝玉如何见过这个,心内早突突的跳起来了,急的满面红涨,又羞又怕,只说:
“好姐姐,别闹。”
灯姑娘乜斜醉眼,
笑道:“呸!成日家听见你风月场中惯做工夫的,怎么今日就反讪起来。”
宝玉红了脸,笑道:“姐姐放手,有话咱们好说。外头有老妈妈,听见什么意思。”
灯姑娘笑道:
“我早进来了,
却叫婆子去园门等着呢。
我等什么似的,
今儿等着了你。
虽然闻名,
不如见面,
空长了一个好模样儿,
竟是没药性的炮仗,
只好装幌子罢了,
倒比我还发讪怕羞。
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
就比如方才我们姑娘下来,
我也料定你们素日偷鸡盗狗的。
我进来一会在窗下细听,
屋内只你二人,
若有偷鸡盗狗的事,
岂有不谈及于此,
谁知你两个竟还是各不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