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钗黛解疑癖

宝钗冷笑道:

“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闺门的女孩儿!满嘴说的是什么?你只实说便罢。”

黛玉不解,只管发笑,心里也不免疑惑起来,口里只说:“我何曾说什么?你不过要捏我的错儿罢了。你倒说出来我听听。”宝钗笑道:“你还装憨儿。昨儿行酒令你说的是什么?我竟不知那里来的。”

黛玉一想,方想起来昨儿失于检点,那《牡丹亭》《西厢记》说了两句,不觉红了脸,便上来搂着宝钗,笑道:“好姐姐,原是我不知道随口说的。你教给我,再不说了。”

宝钗笑道:“我也不知道,听你说的怪生的,所以请教你。”黛玉道:“好姐姐,你别说与别人,我以后再不说了。”宝钗见他羞得满脸飞红,满口央告,便不肯再往下追问,因拉他坐下吃茶,款款的告诉他道:“你当我是谁,我也是个淘气的。从小七八岁上也够个人缠的。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姐妹弟兄都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那‘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后来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所以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一席话,说的黛玉垂头吃茶,心下暗伏,只有答应“是”的一字。

这牡丹、西厢、琵琶、元人百种到底是些什么书,惹得作者和一干人等如临大敌般藏着掖着。更有那宝钗,要拿了这两本书本子,让黛玉跪了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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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免也让妙玉好奇起来,妙玉也是通读过西厢记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大忌讳。却是几时已经成了禁书,到如今还不能放开了看去。

原来这头一等的西厢记,是说那张生在普救寺相遇相国小姐崔莺莺,一见钟情,而无计亲近。恰遇叛将孙飞虎率兵围寺,要强索莺莺为压寨夫人。张生在崔母亲口许婚下,依靠友人白马将军的帮助,解除了危难。不料崔母却食言赖婚,张生相思成疾。莺莺心爱张生而不愿正面表白,几经波折,在红娘的帮助下,莺莺终于至张生住处私会。崔母觉察迹象,拷问红娘,反被红娘几句话点中要害,勉强答应了婚事,却又以门第为由,令张生立即上京应试。十里长亭送别之后,张生到京考中状元,而郑恒借机编造谎言,说张生已在京另娶,老夫人又一次赖婚,要莺莺嫁于郑恒。后张生赶来,郑恒撞死,崔、张完婚。全剧演绎了一出英雄救美,又终抱得美人归的大团圆。

那羞于看处,倒也是有的,只是于那金瓶梅比起来,也算无伤大雅,怎么就成了禁书了。不过如此:

“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

而那牡丹亭,讲的是那女主人公杜丽娘长得天生丽质而又多情善感。到了豆蔻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怀春时节,却为家中的封建礼教所禁锢,不能得到自由和爱情。忽一日,《诗经》的“关关雎鸠”,把杜丽娘心中的情丝触动了。杜丽娘到后花园踏春归来,困乏后倒头睡在了床上。不一会见一书生拿着柳枝来请她作诗,接着又将她抱至牡丹亭成就了云雨之欢。待她一觉醒来,方知是南柯一梦。此后她又为寻梦到牡丹亭,却未见那书生,心中好不忧闷。渐渐地这思恋成了心头病,最后药石不治竟然死去了。

其父这时升任淮扬安抚使,临行将女儿葬在后花园梅树下,并修成“梅花庵观”一座,嘱一老道姑看守。而杜丽娘死后,游魂来到地府,判官问明她至死情由,查明婚姻簿上,有她和新科状元柳梦梅结亲之事,便准许放她回返人间,与那柳梦梅结成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