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使不得?那宝玉本来就于这诗词上,没少下功夫。这次的《访菊》竟是信手拈来般,都是大实话,却都切着那访菊的题意,那最后一联,顺势就把自己放进去了。不露痕迹,也算的上是好的了。那《种菊》一首,承接了第一首的意思,一路下来,最后收起时,竟有了些禅意了。”
莲心被师父讲评得,自己也对诗词动了心。于是又央求师父道:
“那林姑娘的诗,又好在哪里?”
只听师父妙玉说道:
“林姑娘的那三首诗,辞藻上未必就是最好,要在情真意切,竟是把自己的日思夜想,满腹心事,都写进去了。又不失诗作的温婉含蓄。你看那《咏菊》,第一联就切意得很:无赖诗魔昏晓侵。那诗魔自是那心魔,若是把那宝二爷当作赶不走的心魔,也说的通,都是不容易解脱的烦恼,可作“一词双关”去解。那句绕篱欹石自沉音,只为除了那心魔,篱笆前,山石边,徘徊来往,苦思冥想,费尽心思。可心魔还在。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这一联,那黛玉非同一般小女子模样的气概,就出来了。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到得第三联上,却情绪为之一转,黛玉自谓纤巧伤感了,正在此处。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好在最后一联,把那旷达高古的普世情思,又补了回来,单这一句,就不失为一首绝妙好诗!”
那莲心听得云里雾里,只觉那最后一联,是极好的,就又问了师父:
“既然如此,只留第一联和最后一联,岂不更好?”
妙玉闻听此言,不禁笑出了声来:
“也只有你这样的外行,才想得出这样的妙招来。那林姑娘也未必能想得到。真去掉那中间的两联,也不是使不得的。所以才有那七律和那七绝之分。就是意思不免突兀了些。把那咏菊的切实内容都抛开了,若第一联是那从来处,最后一联是那个魂魄。中间两联就是那骨和肉。”
莲心待要问什么,只听妙玉又说道:
“那白乐天的《闲吟》写道:自从苦学空门法,销尽平生种种心。唯有诗魔降未得,每逢风月一闲吟。他晚年沉溺佛法,虽然把功名利禄的心思都淡薄了,却还不能完全泯灭写诗的欲望和习惯,所以说诗像一个妖魔,连佛法也降不住它,经常光顾。就把那诗词的艺术魅力,书写得特别生动。林姑娘的这首咏菊,第一联就说诗魔缠身,不由自主。很贴和黛玉的那份多愁善感。”
莲心终于听明白了,这诗,写得就是黛玉自己:
“莲心明白了,诗就是林姑娘讲的故事,原来就是她自己的故事,只是改变了形式,是以诗句的形式给大家讲的,师父我说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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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看着眼前的莲心,这个丫头到底是有慧根的,也到底是有些明白了,没有白费自己这么多的口舌:
“莲心说得没错,就是林姑娘在讲自己的故事,并且是用真心讲的。你再听那首《问菊》,哪里是问菊,简直就是在问了大家,也问了自己: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这个样子,是不是很熟悉,黛玉的心到底是寂寞的。这个园子里能说的上话的,也不过二三人罢了。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那一颗孤独寂寞的心,就像那秋日独开的菊花一样。为什么偏又迟迟才开呢?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寂寞,相思。
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