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活计轻省,你只管给我画些药草样子,做点刺绣活计便是。”
“我还准你养那只猫。”
屋子里静谧的诡异。
看到云蓝的眼中微光闪烁,叶桐心头更添几分把握,继续笑道,“你虽吃了这一遭苦,但能以此为由头到我身边来做个婢女,你可以跟着我在宫中待一辈子,也算是幸事。”
宫中待一辈子?
云蓝抬眼看了她,又垂下眼帘。浓密乌黑的长发蜷曲着粘在脸颊,瘦削脸颊愈发苍白如纸。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神情中渐渐散出股子恹恹倦意。
叶桐柳眉微皱,目光流露出不满,“你知道崔琰同长乐说什么了吗?他说——”
“如你所愿,清理干净。”
“是吗?”
云蓝表情漠然,麻木点头。
少顷,一双瞳仁极大的乌眸,澄澈通透看着叶桐,她声音轻飘,语速和缓,“那天,您是故意的吧?”
分明叶姑娘早就端了杏仁酪,却偏偏要等到她不得不到长乐郡主面前才开口。
因为叶姑娘想要她,所以叶姑娘需要崔琰不能要她。
送到手的机会,多好。
“是。”
叶桐端茶盏的手一顿,神色坦然承认。
“多谢您仗义执言,奴婢来生自当衔环结草。”云蓝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挚,却止了话头不再应声。
“既没脾气,又没骨气,自轻自贱!”
望着叶姑娘摔盏掀帘而去的背影,云蓝慢慢滑落下去,佝偻着在锦被中蜷缩成极小的一团。
好主子坏主子,都是主子。
可她不想做奴婢了。
自己连死都不怕了,做什么非要把命押在旁人的良心上呢?
毕竟,如果她哪天同白露那般死掉,在天上见到爹爹阿娘,他们也会伤心的呀。
更何况,阿晏会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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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蓝到底也没养几日,就要被撵出去了。
崔琰出门之前吩咐,让松烟将她送到别苑去。
其实云蓝有些急。
她一边将包袱皮子扯出来摊开在床上,一边琢磨。
堂而皇之要阿晏来赎她,依着崔琰的性子,她的尸首怕是要化成灰。
赎身既行不通,这便不是什么当务之急。
麻烦的是,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别苑在哪里。是城内还是郊外庄子?有什么人伺候看守着?
人在府中,她尚且知道巡值,也晓得什么时候有人能出府,若是等进了别苑,那才真是两眼一抹黑。
无论如何,先要把钱带够。
她叹了口气,从床头把那积了灰的妆匣也挪出来,摊开。
点翠的钗环,赤金嵌珠的钏儿镯儿,碧玉的锁牌,玛瑙的坠子,珠光宝气地铺了一床。
独那对银丁香寒酸瑟缩在角落里。
她从前将这对丁香看得很重。
可若是送的人混不在意,收的人也不当回事,那它便只是不值钱的、发乌的烂银子。
云蓝抬手将丁香戴在耳朵上,这样成色的银子,世家自然不看在眼里。可在外面便是寻常成色,且十分零碎,倒可应急。
还有支铜皮金芯子的钗,同给彤管那支一样。原是在大长公主院子里时一个姐姐帮着打的,她的丈夫如今就混在府中,做着这门生意。
除了这钗和约么十余两碎银,旁的都是有印迹的。
若非她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怕是连戥子都不认。
云蓝撇撇嘴,竟懂了彤管从前那话。
总是这般被困在大宅院里,外面米粮钱粮自己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这些银钱能坚持多久。
刚拿起这支钗准备塞进包袱里,就听到外间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崔琰的声音,“可收拾好了?”
云蓝登时吓得一激灵,她故作轻松的把那钗随手搁在一旁,轻声道,“您回来了。”
“你带这些做什么?”
崔琰看着摆了一床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里面竟还有一包碎银子,目光中带了丝意外,一双桃花眼沉沉往云蓝脸上扫过来。
她还能缺银子花?
“奴婢……”云蓝像往常一样低下头请安。
崔琰素来心细如发,又善察人心,这是刑部的老刑名都夸的。
心跳的飞快,脸颊也因着心虚飞速充血,云蓝微不可见的从唇间呼出一口气。
年年,再绵一点,软一点。
她软声道,“奴婢,只是看着这些首饰,就想起从前和您在河东的日子。”
“云儿真是学会骗人了。”
他的语气慵懒悠闲,像极了……那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