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云蓝只看得到崔琰的清隽侧脸,他正对着郡主笑得和煦有礼。
有的人天生就是人群中最夺目的存在,凭什么人只要站在他身边,都须得成了陪衬。
崔琰身形高大,俊朗清逸,长乐郡主雍容骄矜,风姿绰约。
两人外貌生得夺目,气质又出众,在人群中一如众星拱月般。
阳光之下,他们侃侃而谈,默契相投。
而站在人群中的她,是见不得光的,失了新鲜感就会被抛弃的玩具。
云蓝只觉得好笑又可悲。
崔琰怎么会觉得自己一个奴婢敢吃醋呢?
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云泥之别,是生不出半分嫉恨醋意的。
因为郡主娘娘这样的女孩,生来就拥有一切。
她家世高贵,明艳爽朗,又妙趣横生。
她理应拥有万千宠爱。
云蓝从前困惑过,他为何能一面同她耳鬓厮磨,一边坦然同旁人谈婚论嫁。
如今看来其实再简单不过,这对于他是两件事。
妻子是并肩站在他身边的人,所以他们赏的是梁州曲,谈的是国事故人。
而她,则用来承受他一切肮脏丑陋的占有和不可告人的.谷欠.念。
可她的余生还得依靠他的肮脏来讨生活。
“我又不是什么沙场客,”
崔琰的声音如击金玉,隔着水榭传来,“若是你阿兄还在,此曲倒是吹不得了。”
“你从前在大营不也嚣张得很?你这人看起来好脾气,动起武来倒是凶。”
长乐郡主自在端了茶,从容嘬饮一口,眼眸满意的眯了起来,“彭叔叔都说,他这辈子是不愿同你交手的!”
围着的一圈公子贵女都笑了起来。
主角既已到场,人群便三三两两朝着园子中央的主位靠过去。
因着是在定国公府的园子里,为着看景,座次看似三两成组甚是随意,但实则是早已安排好的尊卑。
“唔。”
叶姑娘满脸不耐烦轻嗤一声,带着云蓝往前走去,她的座次竟就在主位不远处,长乐郡主的正对面。
猛然间,云蓝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哪里有那许多疏忽与巧合?
如果曹嬷嬷是故意的,又或者说,大长公主是故意的呢?
她一定要让长乐郡主看到自己。
云蓝登时转身,连安都顾不得同叶姑娘请,就头也不抬的往后走去。
偏人群此刻爆发出愉悦笑声,长乐郡主的声音一如上次的明快清脆,“那蓝衫子的丫头,你且把手边那杏仁酪端来,我倒要尝尝国公府的厨娘到底是什么手艺,竟然比宫中的方子还好!”
是在叫她,云蓝脚步顿住了。
长乐郡主冲她招招手,一脸笑还没收,头上的金钗颤颤巍巍,珠光映射在脸上,整个人既尊贵又可亲。
她抬头时,崔琰也看到了她。
他的脸色极冷,可周身的寒气只凝了一瞬,就又消失的荡然无存。
郡主不能喝她端的杏仁酪。
看着面前的桌上的盏中乳白色散着淡香的甜茶,云蓝深吸一口气拿起托盘。
她低头,双眼紧闭。
“哐当”
将那托盘不小心摔在了地。
云蓝立刻以头触地,讷讷请罪。
无论大长公主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若是郡主娘娘吃了她端的吃食,又知晓了她的身份坏了崔琰婚事的话。
她不敢想。
席间一片静默。
摔的太刻意了,长乐郡主皱了眉头,似乎被败了兴致。
“瞧瞧,阿照这阵仗倒把这丫头吓得。”
萧缙折扇一挥,竟是打了个圆场冲一旁丫鬟道,“快再端一盏,省得咱们的郡主娘娘回了宫中同娘娘告状,说锐臣苛待你的吃食。”
“又胡说,阿照何曾因为这些琐事罚过下人?”
长乐郡主身侧,一位生得极美的小姐笑着接了一句,“再说了,打碎的一不是阿照的东西,二不是首饰,这丫鬟要罚,也是咱们的大理寺卿崔郎君来罚。”
长乐郡主于是咯咯笑了起来,“韵娘说的极是,你过来给我瞧瞧!”
云蓝目光扫过上首的崔琰,他神色没什么大变化,只眉心轻蹙,显出三道深痕,只得垂首任她拉着。
这边,长乐郡主却对崔琰的反应恍若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