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身子倒孱弱,跟着世子可辛苦?”
杜氏笑盈盈问道,端的是一派贴心。
“伺候世子是奴婢的福分,哪里谈得上辛苦。”云蓝神色不变,只敛了眉眼垂首恭敬答道。
杜氏忍不住用眼睛把人刮了一遍。
水蛇腰削肩膀,身段倒是凸的地方凸,该细的地方细,脸盘也俏,难怪老大那个冷心肠的看得上。
不过穿得倒不是什么好料子,首饰没有一件像样的,伺候了两三年,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可见得宠也有限。
“如今彤管要放出去配人了,你身子又弱,这丫头老实又稳重,跟你轮流伺候大郎也算是帮你省些力气,往后你们好好相处便是。”
杜氏话音刚落,白露便一脸得色,步履轻快往前几步,站在了云蓝斜前半步福了福身子。
“既如此,随氏你今日便把人领回去安置一下。”杜氏轻飘飘一句,就端了茶细细嘬饮,并不看她。
云蓝冷汗骤然而下,指尖微微颤抖。
白露能不能跟着她回问梅阁,能不能顶了彤管的位置,能不能近身伺候崔琰,又哪里是她做得了的主?
若是她今日把人带回去,便是替崔琰当家,敢替主子做主的通房哪里还有活路?
这厢云蓝不说话,屋中一时间只剩杯盖轻轻摩擦杯盏的脆瓷声。
“莫不是因为方才妹妹打帘子太快冲撞了姐姐?姐姐大度,我年纪小,多担待我些吧。”
白露声音柔弱,神色凄楚,她双眸含泪转向云蓝,目光中分明闪过一丝要挟。
太太说必是要把自己送到世子院子里的,若是能讨世子欢心,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云蓝甜美灵秀,颜色确实好,可胆子小好欺负,风情韵味上也不及她。她娘说了,男人水性,都是各式各样的女人都要沾一沾才好!
有太太在这,她怎么敢不答应?
“咔嗒”
茶杯和檀木桌撞出清脆声响,杜氏冷冷抬眼看向云蓝,“说话!”
僵硬顺着脊骨一节一节往上爬,云蓝冷得发麻,她扑通跪在了地上,眼前发晕,冷汗一阵一阵冒出来,“奴婢卑贱,做不了世子院里的主。”
“早就听说你成日里做个病西施样勾搭大郎,如今大郎不在,又做出一副妖里妖气的样子给谁看?”
茶盏砰的一声落在了云蓝脚边,混着碎瓷渣的茶水浸透了她的袍子。
杜氏见云蓝闷了头不言语,越发骂的起兴。
“我就是看不上你这般浪样,惯会扮柔弱的贱蹄子!”
“归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伺候男人的玩意儿,只是比痰盂马桶会喘气罢了!”
前方的白露虽低着头,胸脯子却越发挺的高起。
白露…她不怕吗?
云蓝跪在地上,恍然抬头。
满屋子的丫鬟仆妇目光带了或是轻蔑讥诮,或是怜悯不屑落在身上,云蓝只觉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羞耻和愤恨带来的痛感细密冰冷,潮水般涌上。
纵使知道杜氏向来粗鄙,纵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尊严最是奢侈。
可是她还是抵不住地难堪。
“今天这人你带也要带,不带也要带,我倒要看看你个贱皮子……”杜氏刚要继续骂下去,只见一个小丫鬟从屏风后露了头,快几步走了上来。
“夫人,世子爷……”
小丫头的话音未落,一道清朗男声淡淡传进来。
“母亲何出此言?”
屋内人纷纷望去。
微雪中,那人一席青衫锦袍立在门口,玄色描金大氅在风雪中微微摆动,行止温文,似是将世家公子的教养风度刻进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