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宁静了两日的华羽宫又再度热闹了起来。数不清的宫女侍从们端着托盘在殿中进进出出。
云霖一袭锦缎华袍端坐院中,尚含完全退去稚嫩的脸上神色清冷,漆黑的凤眸中难辨喜怒,使得不少宫人在经过他时都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与他相对而坐的温御剑眉上挑,俊雅的脸庞上露出些许戏谑,他打趣道:“嗯,咱们小霖也是个小大人了。”
云霖双唇轻抿,白玉的脸颊上有几分不自然的薄红。他低咳一声,看着眼前宫人忙碌身影意有所指道:“这里不比北越,没有第二个九千岁能给我姐姐撑腰。”
温御敛下笑容,眼眸温和的望向半掩的东殿,“你该相信她。”纵使无人撑腰,云溪灵也依旧是那个云溪灵,绝非是旁人能轻易招惹的。
“我相信。”云霖眼神坚定,“但是舍不得。”
温御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失笑,“灵儿有你这个弟弟,当真是省心。”
云霖不置可否,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他内心的得意。温御看破不说破,只是眼中的笑意渐浓。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的时间,一直半掩的东殿殿门彻底打开。身着银粉长裙的云溪灵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姐姐!”云霖在见到人的瞬间神情就由冰冷转明媚,他笑着走到云溪灵身边,二话不说的霸占了琼宛的位置。
云霖对琼宛莫名的敌意自然瞒不过云溪灵,她眸光清浅的瞥过琼宛,而后屈指轻敲云霖小臂以作提醒。
云霖顽皮的吐了下舌头,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温御掩唇轻笑,如玉般温润的容颜惹来宫女们的频频侧目。
被挤在外面的琼宛眼中略带尴尬,红唇启启合合多次后,微吸口气提醒道:“公主,轿辇已在殿外等候。”
云溪灵秀眉微扬,侧身对着琼宛点了点头道:“有劳姑姑带路。”
琼宛抿唇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又转身对着温御和云霖道:“男女有别,小公子和御将军烦请移步。”
云霖瞟了眼轿辇斜后方的轿座,双眉渐渐蹙起,张嘴就想拒绝,肩上却突然一沉,扭头望去,温御正按着他的肩膀笑容温和的说,“好,那灵儿就有劳姑姑照料了。”
他的态度极大安抚了琼宛的情绪,琼宛眼中的尴尬散去化为笑容。“御将军客气。”说罢,便命侍从引路。
华羽宫外的轿辇缓缓抬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听风阁而去。事实上,从华羽宫到听风阁的距离不远,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路程变长了不少。
轿辇中的云溪灵双眸轻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赤血冰冷的身体,蝴蝶也安静的陪伴在她身边。就在这时,赤血突然嘶的一声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倏地竖成直线。
云溪灵本欲抚摸它的手顿时停在半空,蝴蝶被它的举动惊得绷起神经,手指转动间寒芒乍现。
“你怎么了?”云溪灵垂眸看着明显有异的赤血,可还不等她反应,赤血就如一道闪电般从她腕间离开顺着缝隙钻出轿辇,仅是眨眼的功夫就不知所踪。
蝴蝶作势就要起身去寻,却被云溪灵拦下。蝴蝶疑惑的看着她,“小姐?”先撇开赤血是云溪灵饲养的事情不说,若宫中出现这样一条毒蛇,必然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蝴蝶的担忧云溪灵又何尝不知,可她总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直觉在阻止她去寻回赤血。“那小家伙自有灵性,聪明的很。”说着,她歪头看向辇外,在视角的边缘似乎隐约有一抹身影。
“蝴蝶,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人?”
蝴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入目之处只有摇曳的翠竹。她缓缓摇了摇头,“宫道中除了我们外,属下不曾察觉有他人气息。”
云溪灵紧盯着不远处的竹林,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在她还满心疑惑间,轿辇逐渐停了下来。琼宛恭敬的拉开薄缦对着云溪灵道:“公主,听风阁到了。陛下和娘娘,以及容王殿下都已经在内院等着公主了。”
云溪灵抬首间恢复往日笑颜,因赤血离开而撩起的长袖也重新垂落,锦缎缝制的绣鞋落地瞬间,一簇粉杏从枝头飘落。
琼宛带着她从满是杏花的石梯上走过,迎面正好走来一打扮端庄的中年妇人。妇人越走越近,琼宛脸上明媚的笑容也逐渐凝滞,她犹豫了几息后对着妇人弯下腰。
高耸的发髻和藏青的宫装衬的本就严肃的妇人更加冷漠。妇人不慢不紧的越过她们,头也不回的走远。
琼宛放松的吐出口气直起腰,这次也不用等云溪灵发问就先一步解释道:“刚刚那位是康夫人。”不过很明显她并不想多谈及这位‘康夫人’,在简单的介绍过后就将话题转移。“公主,咱们快过去吧。”
云溪灵踏着石阶向前,坐落在杏花林间的幽静阁楼赫然印入眼底。
楼宇两侧流淌着潺潺小溪,风吹花动,洒了满地殷粉。弥漫着杏花清香的空中不时还有彩蝶飞过,行走间似乎还能听到水击石壁的清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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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走近,石梯尽头处坐落着一座精致的楼阁,楼阁四面大开以天地为墙。楠木雕花的阁院内也出现不少熟悉的身影。
“还真是让人久等啊。”轩辕胥远远的就看就云溪灵的身影,今日这身打扮要比两日前的那袭红衣更适合她,只不过轩辕胥还记恨着自己出丑的事,当下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依旧是之前那件水绿圆领袍穿着的轩辕鑫歪出半个头,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显然对云溪灵的兴趣不大。“无聊。”
“她就是凌玥公主?”黑衣傲然的轩辕夜勾起嘴角,他若有似无的对着坐在对面轮椅上的紫衣男子道:“你未婚妻来了,不打算看看么,容王殿下。”
被称作容王的男子静坐于杏树下,一袭绣有流云水纹的云缎锦袍衬的他愈发雍容雅致。男子姿容绝滟,青丝如墨,或许是久病的缘故,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剔透。
纵然此人不利于行身有病态,但那份孤傲尊贵的气质与出尘如画的容颜却是可碾压一众皇子。
轩辕胥越看就越觉得碍眼,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病秧子。”他的声音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绝对不小,一句病秧子让坐在他附近的轩辕明和轩辕夜都变了脸色。
前者无奈,后者冷漠。轩辕夜高挑着眉,目光不加掩饰的盯着院外的云溪灵,“远远瞧着,公主气质出众,容王好福气。”
容澜渊睫羽轻动,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合摩挲着,看上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老七,你明知容王性子内敛,干嘛还打趣人家。”轩辕胥仰头饮下酒水,看似打抱不平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要把容王说的害羞了,只怕等会儿情绪激动又得咳起来。弄不好啊,还把那北越来的公主吓一跳。”
说着他干脆笑出声,抬手搭在轩辕明的肩上,“要是把人吓跑了,那老四这大老远的跑趟北越也太亏了啊,哈哈哈哈。”
轩辕夜笑容冰冷,看向轩辕胥的眼神里潜藏着鄙夷。“今日本就是为容王与公主设宴,三哥这话岂不大煞风景。”
轩辕胥隐晦的看了眼上位闭目养神的南秦皇,看对方没有阻止,于是更加肆无忌惮,“本宫不过实话实话。你说对吧?”说罢,还专程看了眼容澜渊。
这番含沙射影的话让轩辕明紧皱了眉头,他几次三番想出言打断但内心又有诸多顾忌,最终只能满怀歉意对容澜渊举杯。
相较于轩辕明的谨慎,轩辕鑫就随意多了,他嗤笑着把手枕在脑后,“是不是实话,那也得看人家公主的态度,三皇兄还是别把话说的太满,小心下不来台。”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五妹和九弟?”轩辕明有意错开话题。
“去请咱们的二殿下了呗。”轩辕夜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就在他们说话间,云溪灵等人已经汇合,温御和云霖默契的站到她两侧。紧接着内侍尖细的嗓音高高响起,打断了各皇子间的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