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心有戚戚,陈官人流阵泪,骂道:“快噤声,小心东厂来抓!”
“抓就抓,死就死,活着也是活受罪,死了至少不挨饿,”柳三河却满不在乎道:“季掌柜,行行好,再赊一碗面片汤,这话说着都烫嘴。”
季掌柜笑骂道:“啥时候不赊给你过?”说着亲手端上一碗面片儿道:“你也跟人家黄瞎子学学,都是靠嘴上吃饭的,人家咋越活越滋润了呢?”
“我感谢这世道,”一直安静坐听的黄瞎子闻言笑道:“世道越差,算命的人就越多,我也不要钱,管饭就行,混个仨饱俩倒没问题。”
“他算命有人管饭,我个说书唱曲的谁管饭?”柳三河看向季掌柜道:“季掌柜,要不晚上您这儿开个场,我也不要钱,管我一天三顿饭就行。”
“添不起了,光费灯油不挣钱。”季掌柜摇头道。
“这话昧良心,”柳三河摇头道:“上次我这讲《五鼠闹东京》,可是高朋满座。”
“是满座不假,可都是蹭听的,干听不花钱!”季掌柜大倒苦水道。
“你硬要啊。”
“人家都埋怨你不卖力气。”季掌柜埋怨道:“半死不活的,听了就想睡觉。”
“妈的,说上一宿、嗓子冒烟,挣不上仨杂合面饼子的钱,我干吗卖力气呢?我疯啦?”柳三河无比郁闷道。
这时候,侯掌柜和周老汉相携而来。周老汉老的不像样子,侯掌柜的衣服也洗得发了白。侯掌柜提着小筐,筐里有几碟子小菜,周老汉拎了一坛子花雕。
“今天都是怎么了?”马六爷笑道:“不是过节啊?”
“出门碰见老侯提着菜,我问他干啥,他说今儿个好好聚聚。”周老汉道:“我就回去把最后一瓶花雕找出来了。”
“这是第几个最后一瓶了?”马六爷调笑道。
“这回真是了。”周老汉黯然道:“真没了,一瓶都没了。”
“哥哥你别介意,”马六爷歉然道:“我就是一张臭嘴。”
“多少年的老伙计了,说这个干啥。”周老汉笑笑道。
“是啊。”侯掌柜一面布菜,一面惨然笑道:“我今个就走了,今天做东,请伙计们吃顿饭,以后想起来,别总说我抠门。”
“走,你走去哪?”众人惊讶道。
“去哪?”侯掌柜一脸茫然道:“是啊,天下虽大,能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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