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稍等。”粱永道:“我这就给您备毒酒,待酒过三巡,趁您不注意将那酒斟上一杯让先生饮下,转眼即可离世,没有痛苦不损身体。”
“怎么都得割下头来送小皇帝过目,哪有保全身体的可能?”何心隐却不答应道:“喝毒酒那是女人和小人的死法。堂堂大丈夫,要死也须死得壮烈1”
“那,先生想怎么死?“用刀砍死我,用箭射死我,都可以。”何心隐抓起酒壶一阵豪饮,直到涓滴不剩,把酒壶一摔,问道:“刑场设在哪儿?带我去吧。”
粱永禁不住的泪如雨下:“先生,您总得留几耳话吧。
“该说的早说了。”何心隐摇头道:“别废话了,现在午时三刻,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何心隐就义后,粱永抱尸痛哭一场,让人取下先生的首级,将身体好生收殓,以备日后合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v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与此同时,岳阳楼上,沈默凭栏而眺,衔远山、吞长江的洞庭湖尽收眼底,甚至连东厂的船队都能看见。
在沈默身边,竟然还站着张居正。当日在石鼓山,他本打算立即进京向皇帝示警,却再次被人抓住,装在麻袋里送上船,又在一处宅子里关了俩月,这才被带到岳阳楼上来。
就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沈拙言。
是的,不是那个前园茶馆秦老板,而是肤sè变黑的沈江南。
不过他并未感到震惊,只是有种猜测被证实的空虚感。因为被囚禁的俩月,他不是无所事事,而是被塞了一些手抄本。看了那些文字,张居正第一反应是,这与何心隐同出一源的歪理邪说,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因为这些文字里,只有翔实的依据、严谨的论证和理xing的思辨,没有任何空想和煽动的成分,而且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笃定的〖答〗案。
看得出,写下这些文字的作者,是在用全部的灵hun在爱着这个国家,惟其如此,才会在一片黑暗中,进行旷日持久的痛苦思索。
与何心隐的对话,丝毫没有动摇张居正的信念,但看了这个人的文字,他却清晰的感到了信念的裂痕,这让他在钦佩之余,又感到恐慌。
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是本能的,他便与这种思想ji烈的辩论着。越是深入的思辨,沈默那张熟悉的面孔,就越清晰的浮现在字里行间所以当看到本尊时张居正第一句话就是:“你果然还没死!”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何心隐就义的消息,因此还有闲情逸致打嘴仗,沈默笑道:“你都没死,凭什么要我死?”
“是啊,我比你大一轮。”看到沈默似乎比万历六年还要年轻,张居正有些伤感道:“你还在盛年,我却已经老了。”
“我不是吃软不吃硬的何大侠。”沈默看看他,戏*笑道:“你那都是我几十年前玩剩下的。”
“老朽班门弄斧了。”张居正被戳破了也不着恼,只是有些萧索道:“自以为和你斗了半生,到头来才发现,原本你一直是在示弱。
”说看长叹一声道:“可笑啊可笑……”
“一点不可笑,你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人杰”沈默望着洞庭沙洲上飞舞的白鸥,意味深长道:“虽然我的出现,抢走了你的光芒,但那也只是我站在历史的高峰上,并不能说明我比你强。”
“…”听了这话,张居正寻思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对古今中外历史的总结么?”
“不,其实我这里“……沈默轻轻点着自己的脑袋道:“比你多了四百年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