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默的很多观点,都是对自己出身的浙中学派反思而发的。
但这也不能说明泰州学派就强到哪去,那里专产像何心隐、李贽这样的疯子,当然也产赵贞吉、这样的道德洁癖者,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赵贞吉也是疯子,道德的疯子。
这个过度强调内心、自我的学派,不畏权威、藐视礼法、浑身是刺、胆大包天……王襞以一区区处士,竟敢直接去劝徐阶下课,这种人你要如何控制?
而且公里公道的说,徐阁老与皇帝jiāo恶,有很大原因,就是让那些个信奉心学、更准确点说是,出身泰州学派的御史言官给搞坏的……谏皇帝、骂宦官、没有这些家伙不敢干的事儿。
《左传》上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沈默可不想重复徐阶的命运,继续庇护那些倒霉孩子。
也许是因为都站在治国者的立场上,沈默反而更理解,高拱和张居正对心学的反感……其实在他看来,如果任由这些人胡搞下去,不仅会败坏阳明先生和心学的名声,将来更是要luàn国的。
当然他绝不会让人把王mén一bāng子打死,因为无论如何,王学都是解放思想、破除纲常礼教的利器,自己想要实现理想,不靠心学大盛,是万万不行的。
然而绝不是现在这种往道德沦丧、纵yu享乐、无政fu无法度的方向发展,必须要改革!
其实沈默已经在做了,他的‘心无本体论”就是对空谈误国的严厉批评。而且他已经写好了一系列文章,用以批判那些打着心学的幌子,随意践踏公序良俗、道德法律的‘无耻之徒’。
最终,他的目的是重新构建对阳明公的诠释,并对泰州学派的思想加以斧凿改进,去除其荒诞不经的地方,注入‘思想与实践相结合,二者融为一体,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的基本思想,‘经历越多、了解越多,就越有可能顿悟’的方法论,和‘先立德、后立功、而后立言’的‘圣贤升级之路”将其发展成为一mén容易被青年人所接受,可以鼓舞人奋进向上、开拓进取、勇于探索未知的新学说。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沈默知道这很难很难,但显然先给王mén拔拔刺,打打他们的气焰,能给自己降低些难度。
既然想让我做王学盟主,那就不要再有什么太上掌mén,否则让满天下的王学mén人到底听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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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的对视着,起先愉快的谈话气氛,已经dàng然无存了。何心隐心里十分懊丧,自己这些山间野士,真是不是这些玩政治的对手,不知不觉中,就主动尽丧啊!
唉,原本是万万不该得罪徐阶的,要是有老徐牵制着,沈默焉能如此嚣张?
但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如果高拱出来,肯定要对心学开火的,到时候能庇护本mén人不少,但估计真正管用的,只有沈默而已。
几乎是转眼之间,何心隐来前的主动心理,就变成了被动。原先要提的条件,已经说不出口,反倒要等着沈默提条件了。
“我自然会尽力保存本mén的实力。”沈默终于开口道:“只是这种政权jiāo接之际,最容易有xiǎo人作luàn、搬nong是非了,所以柱乾兄……”
“我会尽量让本mén弟子收敛些。”何心隐表情不太好看道。
“群众是盲目而容易ji动的。”沈默却自顾自道:“像今年冬天,本mén自东崖公之下,数位大师莅临京城,又怎能不让他们狂热呢?”说着看看何心隐,掩盖不住怒气道:“竟敢组织他们上街游行,还敢去皇宫mén前请愿!简直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他又重重叹一声道:“也就是徐阁老仁恕,要是换一个宰相,非得把他们都抓起不可!”
“这是那些不懂事的,”何心隐闷声道:“看着本mén要放弃徐阁老,想要痛打落水狗,讨好你这个新mén主。”
“他们不懂事,你和东崖公也不懂事?”沈默严厉道:“万一朝廷要是处罚了他们,他们的前途怎么办?!”其实闹事的士子大都是从东南来的,其中骨干就是沈默的学生,要是没有他的默许,焉能闹起事儿来?
但沈默需要把自己摘干净,就只能让王mén独自背着个黑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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