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浮生难得半日闲”沈默搁下茶盏,苦笑道:“今天来探视老公爷”其实还有些琐事要和您商量。,”
徐延德看看徐文璧,沈默摇摇头道:“世子何须回避?一起听听罢。”
徐家父子正有此意,不过是故作姿态,就等他这句话了。
“一是东宁侯接任京营提督一事”沈默轻声道:“他心里没底儿,竟在家里装起病来,在下想请国公爷,宽宽他的心。”
“哦……”徐延德喝了会儿茶,搁下茶盏,缓缓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托大叫你一声老弟。老弟啊,我之所以一直没表态”一是这个差事向由国公担任,东宁侯在资格上还差了一截,我担心另外两家会有意见;二是听说朝廷换上东宁侯,就是坚持要搞那个,分营练兵”这个在官兵中怨气很大,前几天王尚书都被打了”老朽可得考虑后果啊。”熟归熟,到了真事儿上,一样不客气。
“公爷老成谋国。”沈默点点头”低声道:“既然你叫我老弟,那我也向老哥哥交交底”那日邸报上刊登的,林润调查报告”其实只是个避重就轻的摘录,还有八万字的真材实料在内阁躺着,到底公不公开,徐阁老没有拿定主意。”
徐延德的瞳孔明显一缩,强笑道:“这有什么不能公开的?”
“我认为还是不公开的好。”沈默淡淡道:“报告上说,兵器、甲具、战车、战马、被服、营帐,没有一样是合格的,都存在着严重的以次充好,更存在着严重的超期使用……比如说战车,按例应该五年更换一次,但大都是嘉靖三十五年以前生产的,比我为国所用的时间都早;再比如说战马,按规定,服役期是两到八岁,可三大营里的战马不仅严重缺编,更几乎找不到十龄以下的……”说着叹息一声道:,“朝廷这些年是有些紧,但再紧也没想过削减军费,每年兵部报上来的装备购置费、更新费、以及一切正常开销,内阁从来都是优先考虑,如数下拨,这些钱到底huā到什么地方去了?内阁和徐阁老,不能不要个说法!”
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徐文璧屏息看着沈默和父亲,见两人表情严肃,一声也不敢吭。
“这个……大人应该去问兵部。”徐延德道:“军需购置的权柄,向来操持于兵部,军方干涉不得,都是他们发什么,我们用什么的……”
“为什么不向朝廷提出异议呢。”沈默沉声道:“朝廷难道连你们的发言权也录夺了吗?”
“有些事儿说了也没用。”徐延德叹口气,目光复杂的望着沈默道:“国情如此,大家还是难得糊涂吧。”
“徐阁老愿意糊涂!我也愿意糊涂!”沈默沉声道:“但朝廷的科道言官不会同意!如今朝中已经形成共识“国fang第一、北边第一,的口号越喊越响,尤其是那些年轻官员,早受不了鞑虏年年入侵、京师年年戒严的屈辱,恨不得下一刻就能驱逐鞑虏,封狼居胥!然而他们寄予厚望的京营,却被发现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失望之情滔天似海!只要内阁不在期限内,给出个满意的处理,漫天的弹章泼洒过来,我沈某人引咎辞职,内阁还是得彻查此事!”
一想到那些癫狂如洪水猛兽般地言官,徐延德终于变了脸色,定国公爵的世袭罔替并不是无敌的,否则也不会几度被废,他实在不想领教言官们的三板斧……,于是强笑道:“老弟,你不要吓哥哥。”
“老哥,我和魏国公相娄莫逆,虽然没有斩鸡头、烧黄纸,但一如亲兄弟一般。”沈默语重心长道:“您是他最敬爱的兄长,我也就把您当成最敬爱的兄长,您说,我能害你吗?”
“不能……”徐延德摇头道。
“方才和您说的这些。”沈默轻声道:“其实是让您知道风向,咱们好趋利避害,先机而动。”
延德点头道,他已经被沈默一番连敲带拉,搞得有些头晕了,只能先顺着道:“兄弟,你说哥哥该怎么办?”
“请老哥相信,有我在,内阁是不会为难咱们家的。”沈默一脸真诚道:“而且徐阁老执政稳字当先”虽然支持京营改草,但他希望能有个和风细雨的过程,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这就需要内阁、兵部、京军,三方相互配合,开诚布公,共同来实现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