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惹蒲州公,生这么大气啊?”一把响亮的声音,配着瑰奇的相貌,正是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高拱高肃卿。
“呵呵……”杨博火气再大,也不能朝着高拱发,唯有苦笑道:“让新郑见笑了,些许跳梁小丑,不足挂齿。”
“哦?莫非与在下同病相怜?”高拱似乎从来都是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绝不会绕弯子。
“呵呵……”杨博只是笑,其实也就默认了。他终于体会到,被言官缠上的痛苦,而高拱早就陷入苦海,yu仙yu死了。
高拱和言官交恶,导火索还是那胡应嘉的弹劾,虽然因为皇权交替,那些刁毒的指控再也威胁不到他,但在某人的关注下,言官们却没有轻易放过他。非但如此,他们还深挖细节,不遗余力的继续给高拱抹黑……胡应嘉原疏里,只说高拱晚间擅离大内,并未具体说他回去干什么。但因为高拱辩疏里,为解释自己为何把家搬到西苑附近,有一句‘臣家贫无子”意思是说,自己缺少运送物品的人手,所以才移家就近。但这‘无子’二字,却被人抓住把柄,编排出他旷工,是为了回家与姬妾寻欢作乐,以图生子
谣言越传越邪乎,到后来竟成为‘高拱昼日出御女,抵暮始返直舍”也就是说,高拱上班时间回家白日宣yin,直到晚上才回直庐过夜。已经与真相完全颠倒。可谣言有鼻子有眼,偏偏高拱还无法辩解,否则越辩越黑,止增笑耳。
他不说清真相,却不妨碍围观群众脑补香艳情节,结果坐实了他好色如命的名声。尤其是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更是直问:‘这样的色棍,怎么混进大学士队伍,成为国家领导人呢?’把高拱的面子落了个粉碎。
高拱向来爱惜自己的名声,结果名声被糟蹋成这样,心中愤恨自不消提。想到他的遭遇,比自己惨多了,杨博的心情竟松缓许多,原来想让自己受伤的心好过些,最好的办法就是,比比比自己还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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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御史言官太不像话了”高拱拍案怒斥道:“朝廷设立言官,本是为了纠偏正邪,清涤污弊现在不辨忠奸不问是非只知一味投机,沽取直名”
也许是建立了同理心,杨博觉着他说得太对了,不由点头道:“是啊,就是一群胡乱撕咬的恶犬”
“说得好,连皇上也成为他们目标,这些人不整治是不行了”说着从袖中掏出本奏章道:“你看看,这是皇上转给内阁的……”
杨博本不想接,但一看名字,竟然又是那‘詹仰庇’。一看到这名字,登时心头火气,当即接过,展开一看,不由惊掉了下巴——这詹仰庇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啊
原来这詹御史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皇后最近生病了,而生病的原因,似乎是夫妻感情不和,因为据说皇后现在不住在坤宁宫,搬到别处去了。按说深宫禁苑的那些事儿,向来讳莫如深,小道传出来的消息也不足为信,至少不能当作奏章的材料使用。可他偏偏信了,还就此向皇帝上疏言事——请皇帝让皇后还居坤宁宫,劝他们夫妻和睦,别老惹皇后生气,万一把皇后气出个三长两短,你可怎么办啊。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犯了窥探‘宫闱之事’的忌讳,所以严明这是‘冒死上书“可又怕皇帝气昏了头,当真把自己咔嚓喽,所以又强调自己‘虽死贤于生”也就是说,你杀了我,我反而更伟大,为您的名声着想,还是别杀我的好。
这非分无礼的奏章,所说的偏偏都是实话,是以隆庆收到之后,大为恼火却不便发作。要是换了嘉靖的话,哪管三七二十一,肯定把那上疏人推出午门,廷杖伺候了。可隆庆不是嘉靖,他非但没有打人,还得为了皇家的体面,亲笔手批道:‘后侍朕多年,近有疾,移居别官,冀却病耳。尔不晓宫中事,妄言姑不究。’不但没有追究,还耐心解释了跟皇后分居的原因,真是难得的好脾气。
可要是隆庆真不介意的话,就不至于把这本奏疏,再转给高拱了。那意思显然是说,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得管管呀。
批龙鳞的事儿可不好管。杨博沉吟道:“内阁的意思是……”
“很快就要京察了。这个是甄别贤与不肖的机会……”高拱缓缓道:“科道固然有京察拾遗之责,但亦当在审查之列,不应置身其外。”
杨博沉默不语,他当然愿意借机整治一下言官了,但按例言官是不在京察范围之内的,要是贸然提出,肯定要被那些骂神的唾沫星子淹了。他不愿被人当枪使,故而反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不是,是我个人的。”就算是,高拱也不能承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