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对陆绩那家伙的蛊惑能力佩服极了,心说怎么就能把挺精明的大户,官员都忽悠成傻子,让干啥就干啥?单从这一点看,这家伙还真比自己强。
沈默将陆绩与自己的恩怨,尤其是他们的背|景,讲给祝乾寿听后道:“现在知道了吧,他只是利用你来对付我。”祝乾寿面色一阵纠结道:“难道陆家真的勾|结倭寇吗?”
“对,陆家和他们的合伙人,依仗着朝中的贵人横|行霸|道,铲除他们的对手。”沈默面色严肃道:“你真准备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吗?”
祝乾寿颓然摇摇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垂首道:“都怪我有眼无珠,还请大人责罚。”
“哎”沈默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叹道:“我看过你的履历。清|清|白|白,勤政爱民,其实是个好官。据说当年你的成绩不错,原本不必外放,可以任京官的。但是在京里观政时,曾与投附于严|党||门下的同榜徐从龙对弈。适棋子争路,你便戏之曰:“想依仗冰山倾轧我?”徐从龙怀恨在心,告之于严世蕃。严便授意吏部镗|铨|选|时,将你派往经常遭受水灾,城垣残缺,民生困苦的昆山县,是这样吗?”
“是的”听大人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徐从龙颓然:“当年年轻气盛,春风得意,着实孟浪了些,想不到祸从|口|出,被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了命运。”
“当官的因一言|获|罪,并不算希奇。”沈默轻声道:“但难能可贵的是,你没有就此消沉,而是兢兢业业的操持政务,断狱平讼,修葺城墙,编练乡勇。从这点来看,你就比大多数官员要强。”
“下官在下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祝乾寿面上的表情柔和许多,竟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却是逾越了本分,冒犯了上官,请大人责罚。”
“跟你说实话吧。”沈默走回大案后坐下,没好气道:“如果从我个人论,你确实冒犯,甚至欺骗了我,我恨不得让你扒了官服g蛋。有多远g|多远。一辈子见不到才好。”说着正色看一眼祝乾寿,句道:“但是从苏州府的角度,你确实是个好县令这年头好官不多,尤其是县令,能保持节操,让百姓少吃点苦头的,就更是少见了。”
“我不能因为一个人好恶,就让昆山县十几万父老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官。”望着难以置信的祝乾寿,沈默沉声道:“托了好官紧俏的福。你逃过这一劫,但如果再敢自做主张,或改弦更张,咱们就新帐旧帐一块算!”说着一拍桌上的卷宗道:“给你提个醒,这里面的东西,便足以将你送入牢房了!”
当初祝乾寿与徐五一干人虚与委蛇,可着实装了一把‘官|f’。原本他的打算,等钦差来了,必会询问自己,到时候交出魏家二兄弟。再将事情的真相一揭发,自然可以将自己洗干净。但现在天使没来,事情也已经水落石出,不会再调查下去了,如此谁也没法证明他是装的。
祝乾寿嘴角一阵嗫嚅,但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算是被沈默彻底捏扁了,竟然从骨子里对这位大人萌生出畏惧来。
“退下吧。”沈默一挥手道:“是要我不计前嫌,还是变本加厉,全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祝乾寿点点头,给沈默磕了三个头,便拖着沉重的步子退下,回到昆山县,去接替海瑞那一摊子了。
“大人真的就这样放过他了?”将祝乾寿送走,三尺回来不甘心的问道。
“既然成了徐阁老的学生。”对着自己的心腹,沈默自然无所顾忌道:“就得好好学学他的手段。”
“徐阁老的手段?”三尺道。“先隐而后发,沈默轻声道,见三尺一脸茫然,只好白话解释道:“俗语又叫秋后算帐,或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哦。”三尺悟很高,恍然道:“大人的意思是,现在风头正紧,若是对付他,对我们的名声不利,所以得先等等,过的一点时间,外界对这事儿不再关注了,到时候再跟姓祝的算帐,对不对?”
“那是徐阁老的选择。”沈默摇头笑道:“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得比他还强点才行。”说着双目微眯道:“欠了我的债,就得连本带利的还,还不清就分期付款,休想一了百了!”说着重重一捶桌面道:“徐家也不例外!”
沈默说到做到,三天后,他便再次莅临松江府,与前两次的便装简行不同,这次他穿着官服,坐着官船,到了松江码头后,便换乘八抬大轿。带着全副仪仗,鸣锣开道。浩浩荡荡便到了徐家门口。
看见徐家仅开着侧门,一身戎装的铁柱大声道:“开正门!”
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也不能怪官员们出门爱摆谱,因为官威这东西,八成要靠这些仪仗体现出来。沈默上两次来,徐家的门子眼看人低,明知道自己是五品官员,依然十分怠慢,但今天被他的仪仗所震慑,全都跪在地上,只有一个屁滚流的进去通禀,不一时便中门大开,徐家兄弟俩迎了出来。
这也不是大家第一次见面了,只是望着那不怒自威的官员,徐家兄弟不由感到十分陌生,心说这还是那个沈拙言吗?
只好压下心中的疑窦,恭恭敬敬请沈大人进去,在前厅就坐。
徐老夫人出来相见,沈默以晚辈礼参拜后,废话未几,便单刀直入道:“前日老夫人说,如果有歹人冒充贵府家人,当按律而断。严惩不贷!现在学生已经查明,特来将名单给老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