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坐镇一方,要说一点贪渎都没有,恐怕谁都不会信。水过地皮湿,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潜规则,要不然权利还有什么意义。真正能做到一钱不入私囊的,大概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诸葛亮,他坐镇关中数年,没有一钱入私囊,反倒欠了魏霸一大笔钱;半个是魏霸,魏霸本人没有伸手拿钱,可是魏家依靠他的权利经营产业,不知道从中赚走了多少钱,所以只能算半个。
等顾谭出去之后,诸葛亮轻声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查李严的贪渎么?”
诸葛瞻和诸葛攀互相看了一眼,诸葛瞻脆声道:“因为父亲持身正,所以可以正人。”
“你觉得呢?”诸葛亮转头看着诸葛攀:“你怎么看这件事?”
诸葛攀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多算者胜。”
诸葛亮暗自叹了一口气,耐着姓子解释道:“你们说的都对,只是侧重点不同。瞻儿说的持身正,所以可以正人,乃是道,道为本,本立则道生。攀儿说的多算者胜,乃是术,术为末,术精则末茂。然则,身不正,何以正人,则名不正,言不顺,纵有权术,亦难服众,只能倚强制弱。唯以直道而行,名正言顺,方能以弱制强。你们可听明白了?”
“父亲,我明白了。”
“大父,我也明白了。”
“嗯,你们还小,现在讲这些,的确有些为难你们了。可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乃谓重,死而后己,乃谓远。国家艰难,每一个心存道义的士都应该不计个人得失,方能挽大厦于将倾。斤斤于个人得失,畏难惧险,又怎么能承担道义呢?”
两个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躬身领教。
……
八百里洞庭,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崖。
两艘巨舰正在破风斩浪,奋勇争先。船上战旗飞舞,鼓声如雷,船后浪花翻涌,水珠飞溅。
“快快快!”潘翥在甲板上又蹦又跳,大声嘶吼,唾沫横飞,哪里还有一点读书人的影子,活脱脱一个兵痞。他跺着脚,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龟孙子,早就告诉你们这两天要比试,你们就是不肯养精蓄锐,被那些蛮女的腰肢晃花了眼,现在好了吧,腿软了吧,腰酸了吧?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输给陈表,老子关你们一个月的禁闭。”
士卒们面色难看。他们感受得到潘翥真是急了,如果输给陈表,关他们一个月禁闭完全可能。
相隔百步远的那艘巨舰上,陈表端坐在飞庐上,不断的下达着命令。他没有潘翥那么激动,不过他同样不敢掉以轻心。他抛弃了南海太守的高位,甘愿到魏霸帐下任一个偏将军,还得罪了孙权,以后再想回到吴国任职是不可能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现在,魏霸让他和潘翥比试一下水战的基本功,谁获胜,谁就可以得到指挥一艘巨舰的机会,失败的那个人只能任副职,战时只能指挥普通楼船作战。他们年龄相当,又都没什么机会亲临一线搏杀,要等老死退休,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这时候争先,就等于一辈子争先,岂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