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胆怯的应了一声,不敢再劝,转身出去了。姜维叹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知道这个婢女是好心,张郃就在咫尺之遥,明天还要战斗。他到这个时候还不睡并不合适。正如这个婢女所说,这两天气温高了。雨水又多,送军报的人也许是在路上被突然出现的河水阻住了,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过了一会儿,婢女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肉香顿时弥漫在大帐里。姜维食欲大开,几口就把肉粥喝完,浑身涌起一股热气,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那婢女微红的小脸,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你叫什么名字?”
“乌里娅。”婢女吐了吐舌头,又按照正式的礼仪回答道:“回禀将军,妾身叫乌里娅。”
“乌里娅,你不是汉人?”姜维诧异的说道:“怪不得你的汉话有些怪怪的。”
“我是汉人,不过在扶余长大,乌里娅是扶余人的名字。”婢女笑嘻嘻的说道,她一高兴起来就忘了礼节。“乌里娅的意思是桥山的月亮。”
“桥山的月亮?”姜维有些出神,目光看向帐外,一轮圆月悬挂在山巅,静静的照看着人间。“好美的名字。不过,你的相貌可一点也不像扶余人。”
“我大母是扶余人,我阿爷原来是关中桥山的汉人,是逃难到扶余去的。阿爷年老,受不了北海的苦寒,想回家,要死在关中的土地上。我们一家人从北海回来,半路上被鲜卑人抓住了,做了几年的奴隶。前些年,鲜卑人自相残杀,我们才趁乱逃出来。”乌里娅眼圈一红:“不过阿爷和阿母都死在路上,只有我和阿爹逃到了塞内,回到了关中。”
“那你怎么到军中来了,关中这些年百姓过得还可以啊。”
“关中是过得还可以,不过我们没有户藉,没有土地,要么给那些大户人家为奴,要么加入天师道。阿爹在北海的时候信赤山神,不愿意改信天师,又不给做佃户,他会点木匠活,还会磨刀、修铠甲,就到军中辎重营来谋个生路,我帮军士们洗洗衣服,煮煮饭,混口饭吃。”
乌里娅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将军,我煮的肉粥好吃吧?伤员们最爱吃了。”
看着乌里娅像鲜花般绽放的笑脸,姜维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军中辎重营有些招募来的杂役,女子在营里也不罕见,特别是护理伤员,女子比男子更有耐心,对抚慰伤者更在行。不过,在军中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营妓,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乌里娅笑得这么开心,不知道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估计在她的心目中,能活下去便是一种奢侈。
姜维莫名的心痛起来。他想了想:“你煮的肉粥的确不错,以后就留在我的大营里,专门给我煮粥。”
“好啊好啊。”乌里娅兴奋的拍着手:“我最喜欢……”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姜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笑了笑。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自己给了她这么大的好处,连谢个恩都不会。
“你以后别叫乌里娅了。”姜维看着外面的月亮,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忽然奇迹般的平复下来。“就叫桥月吧。我要休息了,以后你每天早上给我准备一大碗这样的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