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敷与贺显金不同,贺显金不是陈家的人,一封义绝书、一个女户户头就能让贺显金完全独立,而陈敷姓了陈、流的是陈家的血、又是男丁,彻底与宗族决裂,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
瞿老夫人点头称是,一声讥笑,“我这儿子,做人、做儿子、做丈夫都不怎么样,却不知上对了哪柱香,得了你这么个孝顺闺女...也不枉他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孩子。”
显金眉目半分未动,在心里叹了口长气。
这老太太呀...
唉,这老太太呀...
“好,君子协定,您何时将三爷的户籍名帖与承诺书送来,我何时将存根票据送去。”
显金转身就走,想了想,原地站定后,仍旧开了口,“其实,您若不答应,我或许还能高看您一眼。”
瞿老夫人口口声声的“血脉”“血缘”,竟不如这四千两银子值钱。
说出去,都和自己打自己耳光,有什么分别?
显金抬脚往出走,却又停了下来,“三爷值四千两?二爷呢?您多少钱能卖二爷?逝去的大爷呢?陈笺方呢?”
显金笑了笑,“在您眼中,任何人事物都是有价钱的。”
“考取功名的大爷,或许能卖二三万两的‘好价钱’?”
“老实憨厚的二爷,大概七八千两?”
“我们三爷文不成、武不就,三四千两,能出手便也卖了,总比烂在手里强?”
“至于您如今最钟爱的孙儿,十万两?您卖吗?”
瞿老夫人勃然大怒,“我何时说过十万两可以买二郎?!”
显金依旧笑着,“十万两不行,那一个三品官的职务呢?若叫你和陈笺方脱离关系,却反手给陈家丹书铁券、三品加身,你愿意吗?”
明知是瞎话,但瞿老夫人却下意识地迟疑了。
显金了然地勾起唇角,目光澄澈悲悯,“您真可怜。”
“您没有爱人的能力,也不能给别人带来正面的情绪,您所坚守的到底是什么?是陈家吗?您亲手打断了陈家子嗣的双腿,再亲口将他以四千两的价格售出?”
“是宣纸吗?您不在意纸张的好坏,也不想在生意上再有寸进。”
“到底是什么?”
显金的笑渐渐收敛,“您所坚守的,在您的坚守下,分崩离析;您所养育的,在您的养育下,痛苦不堪。”
“早逝的大爷,怨怼的大夫人,隐忍压抑的二郎君,叛逆放纵的三爷...这些陈家人,快要疯掉了。”
显金平静地指出,“在您自以为是的爱意里。”
一语言罢,显金大步跨出正堂。
陈笺方正垂下头,双手握拳地站在右侧游廊之中。
“祝好。”显金无声地比出口型。
陈笺方呆立在原地,竟忘掉了,他冲到这里,是为了做最后的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