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刘启摸着五铢钱,越看越喜欢。
这刘彻所铸的五铢新钱,不仅外观漂亮,表面光滑而且有纹路在钱币表面。
最主要的是,这钱币含铜量很高。
刘彻铸钱,自然瞒不过他这个皇帝。
少府在过去数个月总计拨付了足足数万斤的铜料。
再上刘彻这个太子自己所拥有的铜料和抄没得来的以及薄家拼了命搜集起来供应的铜料,足足将近二十万斤铜进了太子的作坊。
只是……
天子刘启拿着五铢钱,又看着摆在这大殿之中的那一箱新铸之钱。
他微微有些不懂。
此刻,他甚至觉得完全看不懂刘彻的行为了。
这五铢钱含铜量这么高,太子能靠这五铢钱赚钱吗?
千万别小瞧刘家的刮地皮能力。
作为刘家的太子。
刘彻对此太了解了!
当初,刘邦能铸造直接导致一次西元前金融危机顺便引发一次大范围经济危机的三铢钱。
吕后铸造八铢钱。
太宗孝文皇帝铸造四铢钱。
而这所有的一切铸币行为,其实只为刮地皮而已。
甚至为了方便刮地皮,维护铸钱的信誉,吕后在位时,曾颁布诏命,规定了钱币的流通标准,按照当时的规定是,任何只要直径不小于十分寸八,钱币上的字迹只要还能认清,那么就算这钱币缺了个口子,钱体虽然有磨损,然而,只要不是只是被人为折断或者全部为铅制的,就算合法的钱币,任何不可以拒收,违者罚金二两。
这条法律其实是给高皇帝刘邦擦屁股的。
因为刘邦所铸造的那一批三铢钱的质量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但,既然已经发行了。
难道指望朝廷承认自己有错?
加之当时的汉室穷的库房里跑耗子……
于是这个亏空就只能转嫁给老百姓了……
这些事情,刘彻一清二楚,说起来,自刘邦以来,靠着铸钱刮地皮,就是老刘家点满了技能的天赋之一。
后来小猪没节操的家伙,甚至干出了用一张鹿皮抵三千金的荒诞行为。
是以,刘彻铸造五铢钱,其实也不是一拍屁股,就直接铸钱的。
而是经过了反复试验,不断调整配方,才最终得出目前的铸钱铜铁铅的合理比例。
刘彻铸造的这批五铢钱,目前刚好保证,铸钱在拥有一定利润的同时,不会给某些‘聪明人’钻去空子。
譬如融钱铸造铜器什么的……
从这,你就能想象,在西汉铸钱的利润到底有多大了!
因为目前通行市面的四铢钱,不管是重量大小还是形制、含铜量都没法跟刘彻铸造的这一批五铢钱相比。
就这样,刘彻铸造出来的五铢钱,只要流通起来,居然还能保证拥有一定的利润空间!
当然,吐槽自己的老爹爷爷祖宗什么的,并非是刘彻的目标。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货币意味着什么?
货币就是政权,就是国家的基础,就是王朝正统性的象征之一!
从这看的话,别说铸钱有利润了,就是亏本,也要将这个权力收归中央!
然而,刘彻非常清楚,目前将铸币权收归中央,只会造成诸侯离心离德,而且也不可能产生任何实际效果。
小猪能把铸币权收归中央,那是建立在吴楚被剿灭,诸侯王势力大衰,同时推恩令已经生效的时代背景之下。
也就是说,假如此刻贸然推动铸币国有专营,只能是一个结局——天下无人不反!
但,明面上强行推动不可取,暗地里慢慢的将铸币权收回,却还是能做的。
当初邓通就是干这个的!
但是………
这个事情是存在代沟的!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金融政策什么的他们是听不懂也理解不了的。
在这个时代的许多偏远山区甚至还流行着原始的以物易物,就是在关中,绢布也是货币的一种形式,合法的流通,官府征税都是接受绢布的……
刘彻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老爹解释的时候。
天子刘启就淡淡的问道:“太子欲以此钱来收粮?”
刘彻叩首道:“回禀父皇,正是如此!”
“太子的心太软了啊……”良久天子刘启悠悠叹息一声。
刘彻听了,却是心里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君王,统治者,当然是要爱民如子。
但是身为统治者,心慈手软却是大忌!
宋襄公以后,这天下就再也没有掌权者相信过什么邪不胜正。
至于汉室的刘氏,更是一堆现实主义者在执政。
你能指望一个霸王道杂之作为治国理念,相信刀剑胜于嘴炮的统治者来认同什么民贵君轻?
老刘家的皇帝连自己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都信不过!
所以,前世刘荣性子一软,就面临废黩的命运,后来的刘据被小猪天天训的猪头一样,刘询更是毫不客气的说:‘乱我家者,必太子也’。
甚至就连臣子和百姓也不喜欢一个性子软的君王。
后世的班固就毫不客气的评价元帝‘柔然好儒’,这在当时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至于惠帝刘盈,此时舆论普遍毫不客气的指责他是个‘仁弱之君’。
所以,刘彻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落下一个‘心软’的印象给人。
刘彻想了想叩首道:“父皇容禀,儿臣是这样想的……”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爹,坚定的道:“儿臣铸钱前后,曾经仔细翻阅和对照古今铸钱的得失,抱着为社稷江山千秋万代考虑的心态,才定下了这五铢钱的比例!”
天子刘启听了,眼睛微微睁开,点点头道:“说下去……”
他这个皇帝,对数字和数据格外的敏感。
刘彻躬身拜道:“父皇,战国铸钱杂而勃乱,然,以秦半两钱一统天下而告终……”
“秦半两钱,重十二铢,自我汉家兴盛以来,历代皇祖皆深感秦钱重而不便,于是分别行以三铢,八铢、四铢等支钱,仍然以半两钱行之,民得其便而国库充裕……”刘彻厚颜无耻,腆着脸皮给自己的祖宗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