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弟弟争论的时候,翁家老大翁同书始终保持沉默,心里是既想乘着这个机会恶心老仇人吴超越,又无比担心这么做会让自家兄弟变成万夫所指,让清流领袖翁家声名扫地,同时在内心深处,翁同书还隐隐有些怨恨当初率先与老吴家结仇的三弟,羡慕无债一身轻的同门桂中行…………
也是凑巧,就在翁家老二老三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亲兵来报,呈上名刺奏道:“禀三位公子,有一人自称是前任河南布政使沈藩台幕僚,奉命代表沈藩台来为翁老大人吊丧,恳请三位公子求见。”
“前任河南布政使沈藩台?那一位沈藩台?”
因为亲兵没有直接说出名字的缘故,翁家三兄弟一时有些糊涂,仓促想不起上一任河南布政使是那一位沈大人,然后还是深恨吴超越入骨的翁同龢最先反应过来,马上怒吼道:“沈葆桢!林则徐的女婿沈葆桢!吴超越的叔父辈!开封城破时投降了吴逆贼军的沈葆桢!”
“对!是他!”翁同书醒悟了过来,赶紧接过亲兵呈来的名刺,却见崭新的竹制名刺上工整写着江上蹇叟夏燮几个字,翁同书马上又吃了一惊脱口说道:“写《中西纪事》的夏燮?谢山居士夏季理?他居然进了沈幼丹的幕府?!”
“夏燮夏季理?”翁同龢也是一楞,然后冷哼道:“不奇怪,都是喜欢通好洋夷之事,当然要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三弟,你看过《中西纪事》没有?”翁同爵驳斥道:“夏季理的《中西纪事》,是以记载洋夷暴行为主,其中的《海疆殉难》一目,是专为怀念抗击洋夷而牺牲的华夏烈士而立。沈葆桢的岳父并舅父林则徐是我华夏率军抗击洋夷的第一人,夏季理与他相熟,出入他的幕府,如何能说他们是狼狈为奸?”
因为恨洋人没看过《中西纪事》这部书的翁同龢闭上嘴巴,翁同书则有些惊奇的问道:“二弟,沈葆桢既然已经投降了吴超越逆贼,与我们为敌,为什么还要派人来为我们的父亲吊丧?”
“吊丧应该只是一个借口,办另外一件大事是真。”翁同爵拐弯抹角的答道:“吴超越与我们翁门有仇,沈葆桢是他的叔辈,又和我们翁家一样都是走正途入仕,还极有清名,有些事请沈葆桢出面和联系,最为合适,也最为方便。”
翁同爵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翁同书却心领神会,只一盘算就正色说道:“二弟三弟,夏季理是当今儒林名士,又是为吊丧而来,礼不可废,你们速速随我一起去迎接于他。”
“兄长所言极是。”
翁同爵郑重点头答应,鼠肚鸡肠的翁同龢则板着脸不吭声,可惜翁同书和翁同爵却根本不去考虑三弟的心思,一起伸手去拉翁同龢,异口同声道:“三弟,走,随我们一起去迎接季理先生。”
拗不过两位兄长,翁同龢也只好垂着头随两位兄长出门去迎接吴军密使,因为翁同龢心里也很清楚,老翁家的一世清名是可以卖,但绝对不能卖给和儒生士林不共戴天的长毛发匪,只能卖给目前还立着贞洁牌坊的人,那怕这个人和自家有仇,实质上是在做娼门卖笑的生意,可是只要别玷污老翁家的一世清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