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海吴军的反应并不相同,好不容易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曾国荃军成功杀入北京满城的消息后,以吴超越、赵烈文和阎敬铭等人为首的吴军首脑除了同样感到意外和震惊外,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忧虑,怕的就是曾国荃打得下守不住,先胜后败保不住胜利成果。
因为吴超越和赵烈文等人很清楚曾国荃军的真正实力,在吴军的这次北伐计划中,曾国荃原本所承担的任务也只不过是给山西吴军打辅助,不但以聂士成为首的中原吴军没有做好支持曾国荃军打进京城的准备,甚至就连直接划给曾国荃指挥的吴军蒋益澧和舒保两部,也还都在豫皖边界和捻军盘肠大战,所以曾国荃实际上只是以本部一半的力量打进京城,继而独自面对满清朝廷倾巢之兵的疯狂反扑。
更糟糕的是,原本应该承担主力作战任务的山西吴军同样没有做好立即赶赴京城增援曾国荃的准备,前有井陉天险挡道,又受地理交通和通讯技术的制约,山西吴军能够及时获知消息迅速出兵救援曾国荃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无法,吴超越也只能是一边祈祷曾国荃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一边火速去令山西吴军出兵增援,同时要求聂士成立即抽调机动兵力,组织一支援军北上给曾国荃帮忙。然而即便如此,吴超越仍然还是担心远水解不了近渴,愁得好几个晚上没能睡好觉。
在这样的前提下,再当得知江忠济和李鸿章凭借蛛丝马迹果断东进增援曾国荃成功后,吴超越当然是如释重负,大呼幸运,迫不及待的大肆宣传吴军这一伟大胜利之余,还狠狠奖励了曾纪静一把不顾傅善祥和冯婉贞的白眼,接连在曾纪静房中睡了三个晚上。
吴超越如释重负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曾国荃此前已经报告了北京满城里的粮草弹药储备情况,知道只要自军的主力战兵数量充足,那怕是在两年之内得不到任何补给,曾国荃和江忠济在京城里都不用担心粮草告罄!而如果刘坤一所率领的山西吴军主力,在整整两年时间里都还打不下井陉,疏通不了直抵京城的粮道补给线,那即便不用吴超越下令问罪,估计刘坤一也没脸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确认了自己的帮凶打手已经成功在京城扎下了钉子后,吴超越当然又生出了更加贪心的念头,打算更进一步扩大北伐规模,乘着满清朝廷失去京城这么一个重要战略支撑点的机会,迅速歼灭直隶清军残部,利用即将到来的温暖天气出兵东北,彻底消灭满清朝廷!至不济也要夺回沈阳和辽阳,为将来光复东北全境奠定坚实基础!
阎敬铭十分理智的给吴超越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说道:“慰亭,迅速歼灭直隶的乱党残部,在夏天出兵东北,光复盛京和辽阳,以我们现在的军队实力,做到这一点是不难,但是粮草和补给怎么办?你也是用兵大家了,难道不知道走陆路给前线供粮的路途消耗有多大?”
“我当然不会傻到靠陆路运粮北伐。”吴超越回答得很坦白,说道:“我是打算从水路出兵,以上海为中转站,走海路直取天津,也通过海路运粮北上。以我们现在的水师实力,船舶吨位,做到这一点没有半点问题。”
“那长毛这边怎么办?”阎敬铭又问道:“长毛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运粮船和运兵船从他们的防区通过,不做任何阻拦?”
“向长毛借路。”吴超越回答得更坦白,说道:“如果换成平时往常,杨秀清和长江沿岸的长毛军阀倒是肯定不会答应,但是现在不同,长毛的内战正打得如火如荼,不管是杨秀清还是其他的长毛军阀都怕我们插手他们的内战,给他们的敌人帮忙,我现在去找他们借路,量他们也不敢不答应。”
“话虽如此,但还是悬乎。”赵烈文摇头,指出道:“慰亭,且不说杨秀清反复无常,长江沿岸的长毛大小军阀与我们仇深似海,光是我们拿下了北方之后对他们形成的两面包围形势,就足够让稍微有点头脑的长毛大寇不敢掉以轻心。”
“还有更危险的事。”阎敬铭又说道:“假如长毛先答应借路,我们也通过海路出兵了,然后长毛又突然反悔封锁长江航道,那我们的麻烦可就更大了。”
吴超越当然也担心这点,好在吴超越已经考虑好了对策,便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先向长毛借路,同时大量运送粮草军需到上海囤积,准备了足够预防万一的粮食弹药之后,我们再用水师保护运兵船出兵,走海路发起北伐。”
“这样一来,长毛如果害怕我们插手他们的内战,不敢耍什么花样当然最好。就算长毛突然反悔翻脸,有上海的存粮在手,我们的北伐军也不用担心粮草断绝,同时我们的水师也可以从容回师长江,武力疏通长江航道。”
打败了清俄联合舰队并消化了俘获的众多战船后,吴军水师的实力早已对太平军形成了压倒性优势,同时摆脱了漕粮负担之后,湖广和四川的粮食也已经丰足到了导致粮价大降的地步,无论军事实力还是粮食储备都足以承担吴军从海路大举北上,又见吴超越早已准备了完善的应变计划,所以阎敬铭和赵烈文讨论推演了许久后,终于还是给吴超越的北伐计划投了赞成票,不再反对。
然而即便如此,赵烈文却依然还是有些欲言又止,说道:“慰亭,虽然你的办法也十分稳妥,我们的水师也有足够的实力可以防范长毛翻脸反悔,但是这么做,还是始终不如直接武力夺取长江航道安全方便。毕竟,我们和长毛始终都是敌人,也迟早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这我当然知道,我们走海路北伐是不够绝对安全。”吴超越点了点头,然后才面露忧虑的说道:“但是和长毛的威胁比起来,我更担心乱党在东北站稳了脚步,把东北的土地从中华版图的上分裂出去,因为在他们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