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璜脸色一变,这才想起以杨文定的著名小心眼,自己如果二话不说就去查他的门生,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凄惨下场。所以又骂了几句袁祖悳后,陈廷璜也只能是再次改口,道:“那你亲自带一些精干的衙役去上海县查案,先悄悄的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明白袁祖悳到底有没有干这样的事,本官也用公文向杨抚台禀明此事,请他定夺!”
“东翁高明!”曲师爷赶紧拍马屁,道:“先暗中查明案情,拿到证据,杨抚台那里如果要护着他的门生,我们就把案子压下去,想其他办法搪塞洋人。杨抚台如果也怕洋人闹事,要大义灭亲,我们就马上把证据抖出来,给洋人一个满意交代。这么做既不得罪杨抚台,又做好了两全准备,东翁真是……。”
“行了,快去办事!”陈廷璜没好气的打算曲师爷的阿谀奉承,咆哮道:“马上带人去上海,记住,一定要悄悄的查,最好是拿到真凭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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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尽职又颇为冷静的陈廷璜处置措施虽然得当,却有些低估了袁祖悳的活动能量,尽管曲师爷带着一队精干衙役是便赶来上海县查案,然而曲师爷等人还在路上的时候,袁祖悳就已经提前收到了洋人跑到娄县告状的消息。而震惊之余,袁祖悳也没了半点办法,只能是赶紧开堂问案,逼着那几个替死鬼背下所有罪名,妄图就此敷衍过去,了结此事。
残酷的事实彻底粉碎了袁祖悳的美梦,因为那些被杀被打的苦主本来就是双刀会的人,双刀会又和鸟党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早就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所以尽管那几个替死鬼都承认是他们下的毒手打人杀人,众苦主却一口咬定真正动手的人是小福建——事实上也确实是他。替死鬼抢着认罪而不得,众苦主咬死小福建逼着袁祖悳挥泪斩马谡,袁祖悳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当然,袁祖悳不是没有考虑过对那些苦主动刑,逼着他们改口不再咬死小福建,然而很可惜,吴健彰已经借口追查逃兵一事实际上搀和了进来,逼得袁祖悳不敢过于放肆;马丁等洋神父也在吴超越的授意下纠缠不休,借口保护教民,阻止袁祖悳对苦主用刑,而尝到了洋教甜头的众苦主也胆量渐大,动辄扬言要请教堂给他们做主,不管袁祖悳如何的威逼利诱,死活就是不肯松口放过小福建。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袁祖悳也只能是悄悄又把小福建叫来,要小福建受点委屈到大牢里去吃几天牢饭,先把洋人的嘴巴堵住,然后再慢慢的把罪名推过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小福建虽然满肚子的不乐意,却也不敢再把这件事继续闹大下去,叫苦连天了许久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答应,赶紧安排了得力部下代为管理鸟党,然后主动到县衙门前自首,主动下狱配合调查。
还别说,袁祖悳丢车保帅还真收到了理想效果,将小福建收监后,马丁神父等人没了继续闹事的借口,吴健彰也没办法逼迫袁祖悳重办严办小福建,那怕是明知道小福建进了大牢后照样可以逍遥自在也毫无办法,最多也只能是口头要求几句袁祖悳从严办案。
吴健彰区区的一个口头要求,袁祖悳当然是一口答应,假惺惺的亲自送吴健彰出门时,袁祖悳的脸上不但尽是笑意,眼中也尽是怨毒,心里不断盘算等到事情过后如何报复在官场上毫无根基的吴健彰。然而就在吴健彰登轿的时候,与袁祖悳也算是老相识的吴超越却突然出现,冲着袁祖悳微笑说道:“袁县尊,厉害啊,以退为进,以屈求伸,官场门道被你玩得溜溜转啊。”
“贤侄此言何意?本官怎么听不懂?”袁祖悳满脸疑惑的反问,心里则冷哼道:“知道本官是以退为进和以屈求伸,你又能把本官怎么样?不过这个小瘪三是怎么知道这些官场门道的?难道吴阿爽一家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袁县尊不必谦虚,你能否听懂晚辈心里很清楚。”吴超越冷笑说道:“晚辈还知道,县尊你心里一定在说,我就算知道你是在以退为进和以屈求伸,又能把你怎么样?定案权在你手里,小福建只要一口咬定是他的手下私自所为,将来照样可以轻松脱罪,对不对?”
袁祖悳的脸色终于变了,吴健彰看不下去喝令吴超越住口间,吴超越却还是补充了一句,微笑说道:“袁县尊,先别高兴得太早,实话告诉你,这事没完,不给那些无辜被杀被打的码头工人讨还真正的公道,查办真正的元凶,我不会收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罢,吴超越跳上马车,跟着吴健彰扬长而去,留下袁祖悳在县衙门前咬牙切齿,同时袁祖悳也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说道:“小瘪三,你说得对,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本官就不信了,你和吴阿爽这两个靠洋人吃饭的二鬼子,能把本官这个进士出身的巡抚门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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