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苍天无言,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对他们的祈求不理不睬。虽然连日祭祀,只差杀活人了,但十多天过去了,河东地区依旧滴水未降,魏氏领地上的数十万生民,都在烈阳似火,热风冲面的情况下苦苦挣扎……
又因为秦人丢了河西后念念不忘,每个月都派兵来侵扰的缘故,魏氏不得不在河西维持兵力。所以领地上的赋税也没有减免,魏氏之民一边要承受天灾的损失,一边又要承担人为施加的重税,苦不堪言。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再过个把月,把地里的粟米收了以后,能有去年一半的收成就不错了。
虽说交了税赋后所剩无几,但好歹能熬几碗粥,强撑到明年吧?
韩氏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大河以南的虢、宜阳受影响较小,所以还能拆东墙补西墙。
韩虎在段规的建议下,采取的是“移民就食”的法子,与自发形成的流民潮不同,移民是历代政府组织受灾民众到条件相对较好地区就食的一种救灾方式,后来魏惠王和孟子对话时所说的“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正是如此。
所以韩虎也可以委屈地说一句“吾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
一时间,韩氏的上党数县之民纷纷南下河外就食,同样寄希望于秋收时河外之地能有好收成,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举措了。
与此同时,在赵氏,一场动员大会正在临漳学宫内召开。
……
“今日,我要给汝等说一件往事。”
临漳学宫里,赵无恤目视在场的群僚和士人,朗声说道:“在鲁国昭公十七年的时候,郑国看管灶神庙的巫祝告诉执政子产,说明年,宋、卫、陈、郑四国将在同一天发生火灾,如果吾等能用瓘斝玉瓒祭祀神灵,郑国就必然能禳除火灾。”
“但子产不信,也没给他这些东西,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宋、卫、陈、郑果然都起火了,虽然不是同一天,但郑人已经对这个巫祝的话信之不疑。那巫祝得意洋洋,又预言,说若是再不用宝器祭祀神明,郑国还会再次遭灾。郑人都希望子产能遵从,然而子产再度断然拒绝,汝等知道,他说了句什么话?”
在场的有许多学宫士人,就算来的时候是一介白丁,在学宫的石渠阁内浸淫数年后,也成了博学之士,当即有人回应道。
“子产说,天道远,人道迩!”
“不错。”赵无恤点了点头,重复道:“天道悠远,人道切近,两不相关。一个看管灶社的小小巫祝哪里懂得天道?如何由天道而知人道?就算应验,也只是偶尔说中而已。于是子产没有给他宝器,郑国的火患也轻松扑灭,也没有再遭灾。”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郑国之所以救灾成功,并不是因为有神灵来替他们禳除,而是子产在灾祸面前,将人力的补救做到了极致。火灾发生后,他安排宫人们到大火烧不到的地方,并让大夫子宽、子上巡视祭祀场所以及郑国的宗庙,让管理府库的官员各自坚守岗位,不得擅离职守。司马、司寇紧随火道,奋力扑救,分别管理好他们所征召的徒役,使其不要逃散。之后登记了烧毁的房屋,减免房主的赋税,并发放木材让他们重建,寻找有隐患的地区,加以拆除迁移。”
“如此一来,尽管宋、卫、陈、郑同时起火,但陈国、卫国君主怠于救灾,宋国君主将希望寄托于神灵护佑上,都损失惨重,只有郑国减轻了损失,很快恢复繁荣。子产治国,虽万机而不失其理,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