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北宫结,原本是位高权重的卫国行人,在卫侯年轻时一度擅权,也因为被卫侯厌恶,故意让他被齐国人拘押,受尽羞辱,同样是反对与齐结盟,便被清洗驱逐。
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前车之鉴,孔圉在见疑于卫侯元时,才只得仓皇出逃,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舅翁疑心很重,是不听人解释的。
“现如今,我的处境和他们一模一样了……”孔圉与熟人们嘘寒问暖,心里的坚持不由又冷下去几分。
“这楚丘卫庭的执政,本来是要给公叔、北宫甚至是赵阳等人的,但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孔君最为合适。”
仿佛听到孔圉心里的叹息,赵无恤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赵将军何苦要逼我呢?”孔圉依然在拒绝,却没有方才面对蒯聩时义正言辞了,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的心中,依然十分抗拒引狼入室,同时也有一丝希望,觉得赵氏四面受敌之下,也不可能一举攻灭卫国……
“请这边走。”赵无恤引领孔圉走出大帐,带他穿过几个营垒,进了小邑的墙垣内,来到一座塔楼的阶梯前。
“赵将军不是要带我去休憩么?”
“天色尚早,只怕孔君到了榻上也无法安眠,不如随我登高呼吸下新鲜的空气,顺便眺望下桑间濮上的夜景。”
孔圉看了看身后跟着的赵氏虎贲,只能无奈地跟着向上爬去,途中赵无恤问道:“我能称呼孔君的字否?你也可以称我为子泰。”
称字是同等地位的人友善的表现,这是赵无恤在示好,孔圉却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之前那趟火发的并非没有道理,对蒯聩引狼入室的行为,孔圉是有很大怨气的,正好宣泄一番。可对赵无恤,他却不敢持这种态度。
因为孔圉很清楚,这赵无恤虽然站在蒯聩侧面,却是将自己诓出帝丘的主谋!也是能对他生杀予夺的敌军统帅!
在直呼对方的字后,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听子贡说,子明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他在卫国时没少受孔氏照顾,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答谢。“
孔圉苦笑:”子贡是做行人的人才,我虽然欣赏他,却不能让他在卫国得到重用,明明是卫国的种子,反倒在子泰那里开花结果,真是惭愧。“”就算重用了又能如何。以卫侯的心胸,恐怕不能善始善终。卫国现在的状态是在将人才往外赶啊……“
赵无恤瞥了孔圉一眼,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卫国的桑间濮上不但出美女佳人,还很容易滋养出人才来。且不论当今的端木赐,还是一百年后提兵七万天下无敌的吴起,开启战国改革浪潮的李悝,亦或是奠定秦国一统基础的卫鞅,都是从卫国跑出去的,小小卫国,在人才输出方面竟不亚于硕大楚国,也是奇葩。
这是事实。故而孔圉默然,他们又走了几步后,阶梯到了尽头,赵无恤朝持戟的卫士点了点头,推开一扇木门,带孔圉踱到塔楼顶端。”卫国一直在反抗,但却不知道自己在反抗的是怎样的力量,现在,让我给子明展示一番。”说完。他伸出手臂,朝四野指去。
……
这座小邑的哨台其实没有高到可以称为塔楼的程度,只因四周都是平坦空旷的原野,他们才能极目眺望遥远的地平线。不论孔圉望向何方。惟有营地的焰火可见。营火如同坠落的繁星,覆盖四野,组合成无穷无尽的星辰大海。
在营中时还没感觉。可如今登高而眺,孔圉心里顿时凉下去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