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无恤是披挂着甲胄来的,青铜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更加沉重。胄的边缘遮蔽了他死盯着尸体的眼睛。
他早在召集邯郸显贵东市时便宣布了:“赵氏自有家法,叛族投敌者,杀无赦,小宗叛大宗者。族之!从者可免,但首犯却不容放过。”
最初众人并未当真,因为赵无恤破城后手段实在是温和得不可思议,民众受的滋扰比中行氏在时还少。
但很快,邯郸信的尸体被抬上来了。
“我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他从此就是邯郸氏的最后一任家主。这一族将亡于今日。”
随后,一个又一个被捕获的邯郸氏成员被抓了过来,他们中的亲赵者在邯郸氏的历次内部清洗中都被杀尽了,只剩下些得了二卿好处,一心想要与赵氏为敌,怂恿邯郸午、邯郸稷父子叛赵的昆父兄弟。
于是这些人也尝到了恶果,他们被赵氏兵卒一个接一个在脖子上套上绳圈,然后吊死在木架上。
邯郸繁衍百年,几代人也生出了无数子孙,今日一共有十七名十五岁以上的男性被处死,邯郸的枝干和花叶被一扫而空。
接下来,就轮到那些对邯郸死忠的家臣了。
“邯郸家宰涉宾,带到了么?”
等又将十多人送上绞架后,无恤四顾而问,恰在此时,涉宾被带了过来。
他戴着镣铐,扑在地上哭了几声,这才咬着牙起身,大骂道:“玄鸟的子嗣不止是汝赵氏,邯郸也是第一代第二代邯郸君(赵穿、赵旃)为赵氏浴血而战,为赵盾弑晋灵公,邲之战里帮大宗逃生。若无邯郸,赵氏早亡矣!赵与邯郸,本是血肉难分的亲人,汝父子却敢接二连三地弑亲!?”
“邯郸曾是赵氏的羽翼,可现如今,却像是一支朝外人拐的胳膊,他们是赵氏的小宗,却依旧背叛赵无恤,与其等他们连累整个躯体烂掉,不如早早斩除。”无恤道,“亲亲的旧俗不能拯救邯郸,更救不了你,将这个怂恿邯郸叛赵的罪大恶极之臣带过来!施以斩刑!“
涉宾依然在大骂,依然在挣扎不休,却依然被五花大绑,按到邢台上,他要在这里面对死亡。
行刑者是赵无恤的黑衣侍卫,宋国人漆万,他手持长柄铁钺,举起后猛地一挥,沉重而精确,一击致命。他利落地砍下涉宾的首级,鲜血溅洒在地上,殷红一片。周围众人响起一片惊呼,胆小的紧紧闭上了眼睛,可血腥味依然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昔日在城内不可一世的家宰大人,就这样尸首异处了……
处置了最后一人后,东市已经饱饮三四十人的性命,赵无恤虽然已经久经沙场,但还是对这种杀灭全族的施刑感到有些作呕。
他在雨中扫视了一动也不敢动的众人一眼,冷冷宣布道:”邯郸氏已亡,从今天起,邯郸重归赵氏大宗所辖。“